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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锦鲤运(679)+番外

这下子耳朵再聋了, 估计今后得打一辈子光棍。

孙泽哪里肯承认自己没市场,一个劲儿嚷嚷他多受广大妇女同胞的欢迎。

旁的不说, 单凭他这玉树临风的形象, 风流倜傥的气质;别说一只耳朵听不见, 就是两个耳朵全聋了,照样会有大把的好姑娘扑上来。

老太太气得够呛, 直接一把揪住他那只硕果仅存的耳朵。

叫他嘴上不把门,生怕耳朵聋得不够彻底是不是?

自己没生过孩子,就不知道痛在孩子身,疼在爷娘心!

呸呸呸!小孩子不懂事, 说话不晓得轻重。什么叫两个耳朵都聋了?没有的事!

教授老当益壮,直接拖着外孙的耳朵出店门。

孙泽祸从口出,孙猴子落在如来佛祖手上不得翻身。

他个子足足高了老太太一个头,叫老人拽得弓着腰, 跟只煮熟的虾子似的。

为了配合老太太的步伐, 他还不得不一路小碎步,嗷嗷叫着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店里头的客人们齐齐回头, 有老熟客知道他军人身份的,见状连连摇头。

瞧瞧, 同样是人民子弟兵,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看看人家海军多威猛,一把头就打跑了越南鬼子。

再瞅瞅他多狼狈,灰头土脸,一把年纪还跟个奶娃娃似的。

这当兵啊,还是得上战场好好磨练。

不然都是绣花枕头,跟这小伙子一个德性,挺大的块头,中看不中用。

王奶奶不爱听这话,立刻瞪眼:“再胡说八道,不给你打折啊。这叫彩衣娱亲,再大的年纪,在老人面前也是孩子。”

那人赶紧拱手,连连作揖求饶。

郑大夫送完祖孙俩,又折回楼上,瞅见贝拉还坐在原处。

保养得宜的女人侧着脸,脊背笔直,上半身一动不动。

包间的窗户没拉上帘子,从她的位置看出去,可以瞧到楼下角落里的桌子。

五分钟前,孙教授的外孙还坐在那儿,嬉皮笑脸。

现在,只剩下两个孩子肩膀贴肩膀坐在一块儿,神情肃穆。

林家的小女儿正抹眼泪,哭得鼻涕眼泪糊成一团。

旁边的少年人拿着面巾纸给她擦脸,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不知道怎么的又触到了她的伤心处,小丫头哭得愈发厉害起来。

少年不得不伸出手,直接搂住人,索性让她哭个痛快。

他长高了,原本瞧着跟他差不多高的女孩,现在趴在他肩膀上,看着就跟个孩子似的。

贝拉微微垂了下眼睫毛,面上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

舒缓的神色修饰了她脸上肌肉的轮廓,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松弛而温暖。

郑大夫眼睛一瞬不瞬,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她心里头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韶华易逝,十几年的时光如流水,一晃而过。

当初青涩无助的女学生,现在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企业家。

当初发狠再也不会踏上这片土地的人,也忘记了曾经的决绝,重新回来了。

“该回来的。”郑大夫点了点头,“落叶归根是个正理。”

贝拉没吭声,落在楼下少年身上的目光也没有收回头。

郑大夫张了张嘴巴,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文……”

那个秀字被她吞到了舌头底下,郑大夫总觉得眼下再喊出那个名字,好像不太合适。

她只能含混其词,直接跳到问题上:“你究竟是个什么章程?”

这许久功夫,郑大夫始终在边上冷眼旁观。

从一开始认出人的震惊到现在的迷糊,她愈发搞不清楚面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要说贝拉无动于衷吧,可她但凡人在江州城,几乎每天都会来店里头报到。

即使有的时候下乡考察工厂,她也会大晚上的赶回头,非得过来吃一碗夜宵。

可要说她的母爱汹涌澎湃的话,那又根本算不上。

纵然面对着苏木,她也冷冷淡淡,几乎看不到她主动跟苏木打招呼。

郑大夫旁观者清,觉得实在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孩子一天天的长大,越看越像母亲。

但凡谁只要有心细瞧,就能看出他们母子之间的联系。

上次王奶奶还无意间提起一句,说说木长得像贝拉,将来大了肯定也好看的不得了。

老人也许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要夸苏木。

男生女相,那是大富大贵的好面相。

可郑大夫却听得心惊肉跳,生怕落到孩子耳朵里。

别看苏木平日里头不声不吭的,这孩子却是个心细如发的性子。

要是让他听多了,保不齐,他就会有想法。

贝拉沉默,只看着窗户外头一语不发。

郑大夫坐到了她对面,轻声感慨:“多好的孩子呀。”

看看底下那个男娃娃,一直耐心哄着自己女儿。

她这个当嬢嬢的人瞧着都觉得亏心,一般的男娃娃哪儿来的这么好脾气,自家闺女真是占了大便宜。

“苏木从小就懂事,乖巧的不得了。我们楼里头的人都说,谁家摊上这样的孩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贝拉端起茶杯,浅浅尝了口红茶。

似乎只有经过了茶水的润滑,话从她的嗓子里头挤出来的时候,才不至于刮伤了她的喉咙:“我想带他去美国。”

郑大夫下意识抓住了桌布,她勉强稳定精神,露出个笑容来:“这敢情好,苏木其实一直在找妈妈呢。”

贝拉摇摇头,目光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我没有孩子,我要找一位教子。”

郑大夫没听明白,啥叫教子。

贝拉温言细语:“有点类似中国的义子,美国人的孩子有教父教母。”

“我们苏木不是美国人的孩子。”郑大夫脸上的笑退却了,“我们苏木不缺教母,他有自己的信仰,不信基督。”

“这不重要。”贝拉打了个手势,“只要接受洗礼就行,这只是个仪式。”

说话的时候,她从包里头掏出了香烟,点燃了细长的烟卷,狠狠地吸了一口。

看着她指尖的红点一明一灭,郑大夫蓦地心头火起:“我说了,我们苏木缺的是妈,不是教母。”

贝拉干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只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没有孩子,我需要培养一位接班人。我觉得苏木有一定的天赋,可以值得考虑。”

郑大夫也不听她的自说自话,只强调自己的底线:“我们苏木不缺钱,缺的是母爱。”

她抬眼看楼下的孩子,语气掩饰不住的骄傲,“我们苏木是顶顶好的孩子,人品好,学习好,人缘好,没有人不夸的。我们是没你有钱,可我们也不用让孩子去给人当什么教子。”

贝拉夹着香烟的手用上了力气,原本就纤细的手指头,此刻看上去更加骨节分明。

她狠狠地吸了口烟,然后缓缓吐出气,白色的烟雾弥漫开来,遮住了她的眉眼。

“我会对我的教子视如己出的。”她说出的话也跟烟雾一样轻飘飘的,“要是涉及到信仰问题,那也没什么,我可以收养他。”

郑大夫笑出了声,语气带着点凉意:“被收养的都是孤儿。咱苏木有父亲有奶奶,有家人,16岁的小伙子了,实在犯不上被任何人收养。您真要收养的话,福利院里头有不少孩子呢,您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贝拉沉默不语,手指夹着的香烟已经积了老长一段灰,摇摇欲坠。

她跟尊雕塑似的,就这么呆呆坐在窗户旁,始终不肯踏出那一步。

“苏木没做错什么。”郑大夫看她的模样,忍不住又心软,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体谅母亲的难处,从来没说过一句怨怼的话,也没起过任何怨恨的心思。”

大人之间即使有再多的恨,那也是大人自己的事,何苦要连累到个无辜的孩子。

能有多难呢?既然放不下,那就认回自己的孩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