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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触即燃(92)

“我要遭天谴。”于燃说着下床穿鞋。

“什——欸,哥,你要去哪儿?”于烬看着他走出房间,好像还要离开家门,“哥,你是要去告白吗?外面下雨了,你得带伞啊!”

于烬暗自为哥哥加油打气,期盼着他凯旋。不过视线一转,于烬发现哥哥的手机还在床上没拿走,估计他人还没走远,于烬立即到窗边探头,寻觅哥哥的身影。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画面——于燃哪儿都没去,居然一动不动地站在楼下淋雨!

于烬用力推开窗,朝楼下大喊:“哥,你傻站着干嘛呢!你快打伞啊!”

瓢泼大雨盖住了他的声音,于烬没办法,只好亲自带伞下楼,替哥哥遮一下。

他伸手一摸,于燃的衬衫都差不多湿透了,薄薄一层紧贴着肌肤,两颗奶头若隐若现。

于烬说:“哥,你现在是‘落汤基’了。”

电闪雷鸣间,雨珠从于燃的额头流过脸颊与下颚,他望着阴沉昏暗的夜空,惆怅道:“这场雨,就是为我而下。”

于烬感叹:“好大的雨!”

“嗯,只有这么大的雨,才能冲刷干净我身上的罪孽。”于燃缓慢的话语随风消散。

他沉重地闭上眼,仰起头,张开手臂作出迎接大雨的姿势。

李桂蓉本来在小区超市跟几个大婶聊天,一看雨下得这么突然,她卯足力气往家赶。结果一到楼栋口就看见自己俩儿子站在雨里,老大双臂展开像是要飞天,老二举着伞挨旁边摇摇晃晃。

她怒不可遏地咆哮:“你俩他妈的干嘛呢!”

“我哥说他在遭天谴!”于烬眯着眼睛大喊。

李桂蓉一个箭步上去,左手扯着于燃衣领,右手提起于烬袖口,硬生生把他俩往楼离拖,“遭天谴……我他妈现在就给你俩动私刑!赶紧上楼!”

一进屋,李桂蓉也顾不上自己衣服湿了,先把他俩推进浴室,命令他们洗热水澡。于燃不愿跟于烬挤一个花洒,换完干衣服就直接回卧室。

“真他妈脑子有病,你都多大了啊你,还出去淋雨?”李桂蓉找出一盒感冒药,倒好温水塞给于燃,“赶紧吃药,别明天起来发烧了,我可没空带你去看病。”

于燃吃完药,躺在床上认真问:“妈,我是你亲生的吗?”

“干嘛,你不是我生的还能是土豆变的?”

于燃轻轻摇头,自嘲般地笑了一声:“但我身上流着恶魔的血液,它另一个名字,叫‘背叛’。”

话说到半截,左半边牙齿突然疼了一下,令他蹙起眉头,倒吸凉气。

“怎么了,牙疼?”李桂蓉又给他倒了一杯水,“谁让你这几天吃那么多冰棍儿,你不疼谁疼!一会儿仔细刷牙,多刷两遍。”

这是上天给他的另一个惩罚……于燃捂住左半张脸,双眼失焦。

李桂蓉走后,于燃独自躺在床上反思忏悔。窗外大雨拍打树叶,仿佛是雷公隔空扇他耳光,质问他为什么对朋友怀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尤其是脑海里浮现楚眠的脸时,于燃更是愧疚地咬紧下唇,几乎能尝得到血味。

手机持续振动,他拿起来一看——“楚眠”两个字,正是命运在考验他的良知。

踌躇过后,于燃还是选择接听,心虚地向楚眠问好。

楚眠其实有点困了,但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于燃的电话,只好主动打过来问:“今天讲什么故事?”

于燃情绪压抑道:“今天讲……《农夫与蛇》的故事。”

楚眠在那边意外地笑了一声,懒洋洋问:“没有更轻松点的吗?”

“我……”于燃有点魂不守舍,“我不配讲别的故事。”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弱,让楚眠察觉出了异样,轻轻问:“你现在不想说话啊?”

何止不想说话,于燃觉得自己以后都无颜面对楚眠了,他只好找了个借口:“我牙疼,说不出话。”

“上火了?”

“不知道,我每天喝水都挺多的。”

“那可能是智齿,你注意一下,在后槽牙那块的牙龈下面。要是太疼的话就吃甲硝唑,多忍忍,等它长出来。”楚眠话语十分温和,速度刻意放慢,好让于燃听清。

于燃仍不在状态,“啊?什么齿?”

“智齿,智慧的‘智’。”

“智齿……智慧的牙齿。”于燃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突然捶胸顿足,扼腕叹息,“老天爷给了我一颗智慧的牙齿,而我却这么愚蠢,我干脆把它拔掉算了!”

“如果长歪了,确实要拔。”

楚眠说完,停顿几秒,又忍不住补充说:“于燃,其实你没那么蠢的。”

对方温柔的声音清晰传来,于燃心头都酥麻了。他紧握着电话,另一只手攥拳搁在左胸口,仿佛是在宣誓似的,“楚眠,当你兄弟,我不后悔!”

“知道了,你早点睡。”

楚眠连着笑了好几声,在于燃听来斯文又可爱,于是他那份“非分之想”一下子燃起来了,正是那种心脏和鸡鸡连在一起的感觉,而这回的感觉清晰又强烈。

他马上挂了电话。

于烬洗完澡回来,看见哥哥躺在床上,眼角还沾着雨珠。他抽出纸巾递给于燃,走近了却发现,那“雨珠”是从哥哥的眼眶里流出来的。

“哥,你怎么哭了?”于烬担心地坐下来,“你哪里不舒服?还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于燃怅然若失,“于烬,你今晚出去睡吧,哥要闭门思过。”

“思过?你思什么过?”

于燃觉得这件事难以启齿,但为了改过自新,他还是惭愧地说出来了:“我背叛了我最好的朋友!”

“楚眠拿我当兄弟,我却……我却……”

他狠狠地捶了下床,泪如雨下。

“我却想当他老婆!”

第57章 限量款

不出意外, 于燃淋雨的转天就发烧了。

与他同时生病的还有于烬, 因为昨晚被于燃赶去客厅睡,吹了一宿过堂风,醒来不停打喷嚏流鼻涕。李桂蓉不得不工作请假照顾儿子们,熬了一锅小米粥,俩屋来回跑喂他们吃。

李桂蓉吹了吹勺子,递给于烬,问:“你哥昨晚淋雨干嘛?”

“他说他脏了。”

“那去洗澡啊。”

“他说他心里脏。”

李桂蓉翻了个白眼,把碗放于烬手里,又去盛了一碗新粥拿给于燃喝。她进屋后, 看见于燃闭眼躺床上嘀嘀咕咕,宛如梦呓, 就弯腰凑过去听仔细点——

“兄弟是山, 兄弟是海, 我为兄弟上刀山下火海……”于燃神志不清地念叨, “兄弟的媳妇不能抢, 兄弟的老婆更不能当……”

李桂蓉把他晃醒了, “我刚才跟你班主任请完假了, 你喝点粥,喝完吃药睡一觉, 你看你现在都病得鬼叫了。”

于燃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望着母亲, 恳切道:“妈, 我想改名字。”

“改什么改, 你就叫这个了,我没空给你折腾。”

“我不想叫‘于燃’了。”于燃病怏怏地说,“我应该叫‘于心’,因为我于心有愧。”

“于心有愧?你干脆叫狼心狗肺吧!又跟我在这儿胡言乱语……喝粥!”

于燃现在口腔干涩,什么食物都尝不出味道,只能机械般地进食填饱肚子。吃完药,他就躺床上仰望窗外碧空如洗的蓝天,视野偶尔有鸟滑翔而过,他心里萌生出一阵羡慕。

自己要是一只小鸟就好了,那样就不会为了背叛兄弟而痛苦。

于燃回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对楚眠产生了出格的感情。他们在日常琐事里磕磕绊绊,快一年才了磨合到现在的默契,可他却在浑然不知的状态下让罪恶的种子生长变异,直到今天才觉醒。

他用手机大声播放了《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情不自禁地跟随歌曲唱出来,每当他念出一句词,左半边牙齿就隐隐作痛,就像是在提醒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要接受疼痛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