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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有灯(83)

作者: 牵一 阅读记录

第61章

葬礼过后,还没有等到家庭会议她就走了。

方豫的所谓“成果”,现在看来只是过去这二十年荒唐的证明。

人的面容还未朦胧远去,一切却已经到了来不及的地步。

恨谁的脚步太匆匆?

梅超没有回学校,转头就去了粤东。

到的时候粤东在下大雨,她站在机场外等雨停,期间不断有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儿,她不给任何回应,甚至连头都不摇一下。

不到十天左右,这一场荒唐的梦就似乎已经过去了,梅超想,捅破了又怎样?大家都知道,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她忽而有些庆幸自己多年来都很沉默,名列前茅的成绩,还有在现在看来似乎一片光明的未来,这些单薄的琉璃外物或许能让她在别人眼里看起来不那么可怜。

当所有的心碎、痛苦、幻梦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时候,那就不再难堪。

在除了梅家以外的人眼里,她还是那个金贵的大小姐。

无论是梅夫人,还是梅军,梅超,活了这样久,这只是在活个“别人以为。”

大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下得痛快淋漓。

梅超胸口溢满了跟这场雨水一样的失控感。

总是在乎“别人以为”的时候,就是失去控制的时候,因为你不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勾勒最后的结局。

惶恐、不安、焦虑、羞耻,全部来自这样的情绪失控和理智决堤。

她索性将行李箱挪到附近的一根立柱后,人就虚坐在行李箱上等雨停,行李箱上的标签已经脏了,这是从一个城市飞到另一个城市的证明。

飞机是下午一点半到的,但雨歇下来的时候,已经近黄昏,机场的大巴一趟又一趟,梅超也不动,就那么盯着这场雨待了几个小时。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走,觉得自己在等,却又觉得走得太久了,只是单纯想停下脚步来。

傍晚六点半,草木清明,天色清清淡淡地暗下来,连带着暮色都浅薄。

机场专线的大巴再次停靠在站台,这短短几个小时之内积下的雨水让附近的下水道跟着哗啦啦的响,就像是乡村夏季开闸放水浇农田的时候。

她将行李塞进大巴底部的行李舱,浓重难闻的气味加上一整天的空腹让她有些想吐。

上车的时候需要投币十一元,司机一口粤东方言,“投币十一元,手机支付也可以。”

梅超听懂了,好歹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只是手机早已经没电关机了,后面还有人排着队,她说,“我先找座位坐下,等下来给车费。”

司机挥挥手,示意她进去。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背后的书包扯到前面,翻出零钱包,里面是些平时逛超市时找的零钱,多是硬币,还有些五毛一毛的小面值零钞。

凑齐十一块的时候,手里已经抓了一大把,她刚想站起身去投币,旁边的大姐就递给她一张十块和一张一块,“是不是不够?这个你拿着。”

只迟疑了不过一秒,她就点了头,扯着已经僵硬了的面部肌肉笑了笑,“谢谢你。”

零钞被她一把塞进书包。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要接受别人的帮助。

帮帮我,她曾经无数次想要这样对别人说。

高中的时候,梅超在日记本里这样写过,“我想要把所有的想法都告诉妈妈,而不是这样表面乖顺,但背地里却扭曲地生长。我想要诚实地告诉她,我讨厌她插手我在学校的事情,也讨厌她不经过任何询问就替我做决定。最重要的是,我想要对她说,帮帮我,帮帮我,我很难过,我很迷茫,我很恐惧。全部全部,都想要说出来。这样的话,会不会不一样?”

只是所有的日记本都被她锁在了黑色的小盒子,塞到了床底下,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会忘记那些日记本在哪里。

她投完币回来坐下,大姐一边理手里的雨伞,一边念叨说,“我女儿也跟你差不多大,平时叫她准备点现金在身上,尤其是零钱,她就是不肯,说什么时代不同了,拿这个手机就哪里都可以去了,我就说嘛,手机还没个没电的时候?那咋办?”

梅超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

一路上不再那么寂寞冷清。

她下车的时候,大姐已经睡着了,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条窄窄的走道,她想了想,还是不打招呼了。

拖着行李箱走在街道上的时候,梅超想,自己真的不是一个能够被轻易打动的人。

大姐帮了她,在最后她却仍旧囿于自己的尴尬悄悄走了。

就像是超市冰柜里的一条被冻僵的鱼,瞪着大大的眼睛仿佛活着的样子,实际上五脏六腑已经被掏空,单剩下一个空壳。

她站在秦遥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整个十一楼办公层的灯已经全部熄灭了,只他的办公室还亮着。

百叶窗没有拉上,透过玻璃墙,她看到秦遥带着黑框眼镜,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动得飞快,忽然想起,他是计算机专业的。

无声地推门而入。

人站在他的办公桌前。

秦遥很久都没抬眼,她也不喊,就那么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就只是看着某个人,就觉得自己可以过一生。

虽然这样略显浪费。

这样的想法让她想笑可是却又鼻酸。

等到他终于有些乏了,将眼镜推上一点按着鼻梁,看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梅超有些惊奇地看着他的动作,好奇自己是不是在他面前穿了隐身衣,“秦遥?”

他上身一颤,“这幻觉会说话的?”

“……”

“你摸摸,还是实体的。”她朝他伸出手。

秦遥双手还按在键盘上,黑色背景的屏幕发出幽幽蓝光,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光标处一闪一闪。

他看着她,眨眼,一下两下,脏话脱口而出,“我操,你真的来了。”

“……”

“你咋来的?”

梅超初步判断,秦遥的大脑已经当机。

她走过去,摘下他的眼睛,捧起他的脸啄了一口,认真地说,“走过来的。”

“……傻逼。”

不知道是骂她还是骂自己。

他站起身,电脑一推,拉着她就走。

“诶,你干嘛?”

秦遥头也不回,“开房。”

“……”

“不乐意?”

她歪着脑袋看他,“不乐意就不做?”

秦遥一如既往地冷笑一声,“不乐意?给老子忍着。”

“……”

她就知道,他的询问一般没什么实际意义。

房间里一片漆黑,玄关处的鸡零狗碎已经撒了一地。

秦遥将人放在门边的置物柜上又啃又亲又揉。

她一边用手扒拉着在胸前肆意流连的脑袋,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我身上这么大味儿,你也下得去手。”

男人的动作停下,黑夜里甚至能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幽光。

他拦腰将人扛起往浴室走,一路上又带倒了一堆东西。

听着这叮叮当当的声响,梅超有些绝望,“哥,很难收拾的啊。”

“闭嘴。”

被倒挂着的人,“……”

浴室里两个人坦诚相见,他拿着淋浴头给她洗,手下的动作胡乱但很轻柔,一头长发被他挽好。

最后用浴巾将人一裹就准备往床上抱,她双手揪着浴巾,“那个,我头发还没洗……”

秦遥一声不吭,冷冷地看着她。

她立马将双手从浴巾里拿出来挂在他脖子上,笑嘻嘻地说,“您先请,您先请,别跟我客气。”

他冷哼一声,继续往床边走。

“你把老子当止痛药?”他的声音低沉喑哑,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

她的额发尽湿,神思已经恍惚。

此话一出,秦遥又沉默地想了想,好像自己也并不排斥。

他动作不再留情,可着自己舒服的劲儿来,“你倒是乖,在床上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老子出力也听不着你一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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