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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剑(12)

作者: 挂科再读 阅读记录

话已至此,何泗已知连玉声是决计不会改变主意,也不啰嗦,道一声“得罪了”,身影晃动,已欺身上前,右手如电,持剑横扫连玉声手臂。

连玉声身形轻巧,转身避开,一面还笑道:“这可不公平,何大哥,我并无兵刃。”

何泗闻言顿住,道:“我并未出鞘——”想了一想,又道:“也罢,我不用兵刃便是。”他说着,手便一扬,青寒长剑便正落到沈佑瑜面前,沈佑瑜一愣,何泗并不看他,只道:“收好。”

沈佑瑜怔了一怔,忙上前将长剑拾起,抱在怀里。那边厢,何泗已又与连玉声交上手,转瞬间已过了十数招,仍不分上下,何泗心内暗惊:早知连玉声武功不俗,不想竟厉害至此,虽不是我对手,也已十分难得。

第9章 夜落雨

何泗好胜心起,一时顾不得其它,一心试探,只认真与连玉声交手。二人缠斗许久,仍不分高下,何泗只觉连玉声武功路数较杂,虽拳脚势沉却似乎内劲不足后继乏力,只仗着身形轻巧灵活周旋,但如此轻重不一,使招颇为费力,定然不耐久战,登时心下大定,暗道:再有一时半刻,他定然会输给我。

果然不过片刻,连玉声已有些左支右拙,身形也慢下来。

何泗心道:再有几招,便能胜你。

哪知连玉声也是极机警的人,心知自己支持不下,只虚晃一招,步伐轻捷越出圈外,笑道:“好罢,我认输了,何大哥武功精妙,非我能及。”

他忽地收招,何泗也只得停下,难得遇见有人与他年纪相若武功又极好,一番交手下来亦是心内开怀,只想道:他本领着实不错,只是内力却不扎实,不知是何缘故。又听见连玉声认输,便道:“是我侥幸,连兄弟承让。只是恕我愚钝,竟看不出连兄弟是何门何派,惭愧惭愧。”

连玉声大笑道:“你怎会看出?我无门无派。”

何泗吃一惊,道:“那连兄弟这一身本事又是何处学来?”

连玉声摇头道:“哪里有什么本事?不过是我自幼便喜看家中护院及外间武师镖头那些人等日常切磋习武,自己琢磨练练罢了。”

何泗怔然道:“你竟是——自己悟出来的?”一时心下震惊,良久不语。

连玉声道:“是呀。何大哥你又何必惊讶,我也并未瞧出你的路数呀。”

何泗喃喃道:“我,我也无门无派,只有一个师父。”

连玉声自己便是无人指点的,因此并不在意何泗答言,何泗心内却如掀起滔天巨浪般,震撼不已。只因何泗虽无门无派,但他师父往昔也是在江湖上极有名头的高手,只是不便与人言罢了。这连玉声却道只是自己琢磨,便能练到如此功夫,可见其天分之高,世所罕见。若是有名师指点,岂不更加厉害?

何泗想到此处,忍不住道:“难怪我瞧着连兄弟使招有些怪异,时重时轻,不大连贯,还暗暗纳罕你为何如此出招,岂不多费了些气力。”

连玉声一愣,道:“是么?我自己却觉不出。”

何泗心道:若是有师门指点,你又哪里要走这些弯路,恐怕早已胜过我。想至此处,何泗忽地心内一动,转目看住连玉声,要笑不笑道:“连兄弟,你说你全身本领皆是自己琢磨,便只是琢磨些拳脚功夫么?”

连玉声“哎呀”一声,面上已忍不住笑意道:“叫你识破啦。不错,我自己平日只胡乱琢磨些拳脚上的招式,并不会什么刀剑上的功夫,若是碰上旁人也便算了,何大哥瞧着像是精通剑术的,你方才若是拿剑刺我,我只能抽一把菜刀与你拼命啦。”

他如此爽快承认,何泗不由也有些好笑,见连玉声满脸淘气神色,很是有趣,心下便是有些许不悦也早已烟消云散,只摇头笑道:“是以你方才叫我放下兵刃。”

连玉声道:“你本已很厉害了,再施展开剑术,我哪里还是对手。”

何泗本就对他印象极好,这一番下来,只觉连玉声武学天分之高,他此前所见人中皆无人能比,却偏偏是自己修炼无人指教,不由顿感暴殄天物,实在可惜,不由扼腕道:“我所见之人,没一个天分能及得上你的,偏偏——哎呀,实在可惜,可惜!”

连玉声倒是颇为惊奇,道:“是么?我怎觉得是何大哥谬赞了罢,世上天资出众者何其之多,哪里就轮到我了。我听旁人提起,逍遥峰上便有一位极厉害的年轻人,旁人一心想修十分,全力而为也只得六分,他却是抬手便得七分,那才叫不世出之英才。”

何泗一怔,心道,你怎地突然赞扬起逍遥峰的人来了。便不再接他话,只道:“既然我侥幸得胜,连兄弟便莫再阻我。沈公子,咱们走罢。”

沈佑瑜在一旁呆看半晌,忽听何泗唤他,倒也见机得快,紧紧抓住身旁那小马,叫道:“不行!我是坚决不肯回去的,想也别想!”

何泗道:“怎地又不肯认账了。”

沈佑瑜闭眼道:“什么账?我哪有说什么,全听你在说了,我什么也没答应。”

连玉声在旁“噗嗤”一笑,道:“也是,我虽与何大哥较量一场,可似乎也并未应允何大哥什么呀。”

何泗一愣,忆起方才所说,连玉声也确实并未答允什么,两人虽一番比斗,却也未说输者如何,赢者如何。一时不免心内懊恼竟白白打了一架,此时见连玉声仍不相让,只得道:“你怎么也同他一起胡闹。”

连玉声摇头道:“何大哥说哪里话来,我怎会胡闹,只是你和沈小兄弟再争论下去也是无益,他是怎样都不肯回去的,你再如何说也无用。你若强行捉他回去,难道又能时时刻刻盯住他?若他再如方才般趁你不备溜走,你又要忧心不已。以我之见,你便送他去长极州也罢,一路有你照看,总归安心些。我瞧小兄弟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到了地方,若是没甚大事,他自然乖乖随你回去了,总不能赖在那里不走。”

沈佑瑜躲在后面听得分明,此时忙接话道:“正是正是!何大哥你放心,只要我见了他二人平安,绝不再有二话,当即便回家去。何大哥你就高抬贵手,放我过去罢,若就这样回去,我是怎样也不会甘心的。”

斜阳西下,已许久没有行人自他们身旁经过,晚风轻拂,三人身影都给残阳昏黄光色照住,笼上一层微红光晕。沈佑瑜满面恳求,何泗默然良久,面色变幻,终究长叹一声,却问连玉声道:“连兄弟也觉得,我现在不应带他回去?”

连玉声道:“他确实有要紧事,你是带不回的。”

何泗怔然,忽地喃喃道:“兴许这便是命数......”

他这话有些怪异,连玉声也不免面露差异之色,心道:不过是晚些时日回去,有什么命数不命数的。

何泗叹罢,向沈佑瑜道:“好罢,就听你沈公子的,我送你去长极州,到时无论发生何事,你都得随我回去。”

沈佑瑜大喜,忙道:“那是自然。”说罢,他想一想,又满面笑道:“何大哥不必客套,直接唤我名字便好。”

何泗哼一声,只道:“途径驿站,你需得写封信送回群英山庄,好叫你爹爹放心。”

沈佑瑜点头如捣蒜般道:“这个自然,何大哥放心。”

连玉声吁一口气道:“这可好了,咱们走罢,再磨蹭下去,几时能到长极州。”

何泗不再多言,径直上了马,沈佑瑜犹豫片刻,怯生生看了何泗几眼,到底没敢凑过去,只爬上了连玉声那匹小马,连玉声看的好笑,倒也没出言笑他,只摇摇头,忍笑过去。

三人一路向西,自斜阳西挂行至夜半子时,夜色如墨,漫天乌云无月无星,风越发紧了。连玉声举目一望,道:“今夜又没地方歇息了。”

沈佑瑜心急赶路,道:“那便不歇息了。”

连玉声没忍住笑起来,道:“我倒也想!这可就看出来你是个没出过门的了,这般天气,怎么好闷头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