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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剑(131)

作者: 挂科再读 阅读记录

闵真真言语激愤,何泗却听的松了一口气,秋霜晚等人亦是面色放松下来。

沈墨白更是点头道:“不错,焕儿绝不会这样做,他若真是想投奔快活堂,我的头颅早已摆在司寇雄的桌前。”

说罢,沈墨白低头去看沈焕,却见沈焕面色木然,似乎已对周遭一切都不关心,不由心内一痛,低声道:“焕儿,爹不是要冤枉你,我只是想叫你走开,我没有信这毒妇的话。”

沈焕呆呆仰头,似乎并未听懂。

这时,章老夫人忽地在沈焕背后厉声惨笑起来,嘶声道:“没想到又跑出来一个多嘴多舌的小丫头,我好好的说辞都给她说没了,再说只怕也没人信了,真是可惜。”

这话无疑便是承认了她冤枉沈焕,周普登时大怒,骂道:“你这老毒婆,阿焕那么敬重你,你空口白牙污蔑他,真该拔舌下十八层炼狱!”

听见章老夫人说话,沈焕才仿佛忽然活过来一般,转动双眸,神情却依旧恍惚,转脸看向章老夫人,嘶声道:“姥姥,你为什么冤枉我?”

章老夫人看着沈焕。满目慈爱,道:“姥姥是为你好,你自记事起就没见过你娘,我带你一起去看你娘不好么?”

沈焕怔怔看着她,下意识摇了摇头。章老夫人登时就急了,叫道:“你不愿意去?你难道不想你娘么?我的情儿,她自己在下面多么孤苦,她一定很想念你,我带你去,情儿见你长得这么大了必然很欢喜。”

章老夫人急急述说,沈焕却只是怔怔看着她,半晌忽地苦笑道:“我先前还以为姥姥很疼我的。”

章老夫人一怔,道:“姥姥自然很疼你。”

沈焕讥讽一笑道:“是么?可你一心想我死。”

章老夫人叫道:“你怕死?你难道不想见到你娘么?你这不孝子!只要能见到情儿,死又如何?”

沈焕只微微冷笑,并不回话。

章老夫人骂了沈焕几声,忽地浑浊双目中一寒,低声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话音未落,章老夫人握在手中的黑木杖忽地微微一动,那兽头竟如活了一般,忽地张口接连吐出几支小小的黑色利箭。

众人一直留心那边动静,可谁也不曾料到章老夫人那黑木杖竟还有如此作用,登时都惊呼一声,但章老夫人与沈焕本就近在咫尺,她忽然发难,沈焕哪里躲得及呢?

就在众人惊呼之时,沈墨白忽地身形一晃,眨眼之间,他已横档在沈焕身前,面色肃然,轻喝一声,一招风卷残云旋出向前,雄浑气劲登时重重拍在章老夫人身上。

章老夫人在如此近的距离受了这一招,登时横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之上,又滚落下来,老迈身子已是骨断筋折,再没了气息。

众人眼见章老夫人毙命,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地听到秋弘文悲叫一声,竟是不顾药性未消,咬破了舌尖,挣扎着往前扑到沈墨白身侧。

何泗转眼望去,就见沈焕仍坐在地上却是面色惊恐,在他身前,沈墨白缓缓跌坐在地,胸前已是大片血迹,黑红血迹中隐隐露出黑色箭尖。

何泗见状,登时大惊,脑中嗡嗡乱响,也不知哪里生来的力气,连滚带爬竟也挪到了沈墨白身侧,叫道:“盟主!”

周普等人亦是大惊失色,竭力往前。秋弘文扶住沈墨白,面上已是老泪纵横,连声叫道:“沈贤弟,你撑住。”

闵真真忽地在何泗身后抽泣道:“有毒的……”

何泗低头一看,就见沈墨白身前血迹微微泛蓝。

沈墨白听见闵真真说话,睁目咳了一声,转眼看了何泗,忽地笑道:“我不怕毒的。”

说罢,沈墨白手腕颤抖,自怀中摸了许久才摸出来两样物件,低笑道:“何少侠,多谢你,我才能除了那恶妇。”

何泗定睛一看,那两件物件是一串念珠和一块玉璧,正是当日何泗和一指神尼送给沈墨白的寿礼,冰天明玉和金刚怒目。

沈墨白低声道:“多亏这两样东西,我才没有中毒,更能如愿了结毒妇,为大伙报仇。”

秋弘文眼见沈墨白拿出那两样东西,面色却越发悲怆,低声道:“你别说话了,我运功为你疗伤。”

何泗看着沈墨白胸前那几个血洞,心下已明白,沈墨白是不成了。

虽沈墨白怀中带着可解蛊毒的冰天明玉,可这利箭已穿透他心肺,便是没有中毒,也是必死之伤,即便有再多冰天明玉,也爱莫能助。

众人围拢过来,登时也都看清了面前情形,周普当即虎目含泪,却不敢说什么,只咬牙忍住。

秋弘文竭力提气,强忍自身不适,硬撑着为沈墨白运气,可无论他再怎么运功传气,却始终如泥牛入海,一去无回。

秋弘文耳目已经缓缓流出黑血,他却不管,手腕颤抖还要再试,沈墨白咳了一声止住他道:“罢了,罢了。”

秋弘文登时一怔,哽咽道:“怎么就罢了?我们兄弟好不容易重聚,好不容易铲除了快活堂,怎能就如此作罢……”

秋弘文语意悲切,何泗再不忍听闻。

沈墨白低声道:“事都做成了,我也没有遗憾了。”说罢,他抬头向前一望,登时微笑起来,叫道:“焕儿,过来。”

沈焕似乎受到极大惊吓一般,满面惶恐,听到沈墨白唤他,他才猛然醒过神,跌跌撞撞扑过来,伏在沈墨白身侧。

沈墨白颤抖着抬起手,轻抚沈焕头发,低声道:“焕儿不要怕。那老毒妇故意说你坏话的,我知道。”

沈焕只伏在沈墨白身侧,双肩颤抖,却不发一言。

沈墨白叹了口气,道:“那老毒妇满嘴胡言,可却有一点说对了。你娘胆子很小,自己一个人一定会惧怕。当年我就是发觉她屡屡从梦中惊醒,才觉得她不对劲的。后来才晓得她给水师妹下毒,我当时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生气她怎么如此糊涂,心疼她这些日子必然饱受煎熬……”

沈墨白说到这里,勉力抬头朝着众人微微一笑道:“我沈墨白虽自认行的端坐的正,到底也还是有私心,便是知道我妻子做错了事,还是忍不住偏袒她,我也是做了错事。”

众人早已哽咽难言,哪里还会有人说什么责备之语。秋弘文含泪道:“人之常情,何错之有?”

沈墨白低声笑道:“我晓得了下毒之事,登时明白了为何阿情自从水师妹病重,就每晚都噩梦连连,她刚生了焕儿,身子骨又柔弱,哪里受得了这番惊吓。我虽斥责了她两句,但心内还是想着,要去求求水师妹,叫她原谅阿情,也好叫阿情从此安心。

“那时水师妹已经病重将死了,我却还是想着要求她原谅阿情。这事情,我实在也做的不算厚道。”

沈墨白苦笑连连,又道:“我一心只求自己爱妻能够安心,水师妹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分明只剩一口气了,还死咬着说,答应我可以,她愿意写一封书信,表明自己和瑜儿无论死活,上刀山还是下地府,都对阿情没有丝毫怨恨,叫阿情安心。只是她却要我答应她,不许再去寻孟伏朗的麻烦,更不能伤他杀他。”

众人听到这里,饶是先前已经知晓这桩往事,依然听得呆了。

沈墨白抬眼看着众人,苦笑道:“我对水师妹实在是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更想为水谷主报仇,因此之前无论水师妹如何苦求我都没理她。她心知孟伏朗不是我对手,我若前去报仇,孟伏朗必死。因此她每日忧虑不已,又兼之对逝去亲人痛悔之极,她便时常生病。我晓得她的心病是什么,可我一直都不愿答应。水谷主对我有恩,我照料水师妹也是因为水谷主,怎会因为水师妹恳求就不去报仇?

“可到底还是叫水师妹抓住我的把柄了。水师妹全然不管自己命不久矣,吊着一口气,满口却只是恳求让孟伏朗活命,还吓唬我说我若是不肯,她一定化作厉鬼来缠着我们一家人。我十分不想答应,可是,可是……想起阿情夜夜惊醒神情憔悴,我,我便心里抽痛,我不想阿情受一点苦……她性子最是胆怯天真,受不了惊吓,更何况是两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