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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剑(16)

作者: 挂科再读 阅读记录

何泗心神恍惚,只喃喃道:“好了,我答允你了,一定去看连姑娘,必不会叫人欺负她,若叫我瞧见有人欺侮她,我定会为连姑娘出头,她若有什么想要的,山高水远我也给她取来,你可放心了。”他自顾自说罢,又在连玉声衣襟内摸索一会儿,取出那朵小小玉荷,那玉荷亦已染上些微血滴,令这碧色玉荷竟显出了些凄艳之色。

何泗握住这玉荷,将连玉声身子缓缓放下,呆了一阵,又低头看连玉声。

沈佑瑜仍在悲声痛哭,何泗心内凄然,忽地生出一股无名怒气来,飞起一脚便将沈佑瑜踢倒,厉声道:“如今你可满意了?长极州!长极州!若非你执意要去长极州,连兄弟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这一脚极狠,沈佑瑜挨了一脚,登时便痛的脸色发白,却不叫痛,只哭道:“我,我并未想要害连大哥。”

何泗冷笑道:“你并未想,他不还是被你牵累!若是,若是我遇见你时,你肯听话回去,怎会有后来这些事情?连兄弟,连兄弟此时也定是往回家路上去了,怎会,怎会——”

他说不下去,早已泪如雨下,哽咽不能言,待缓了一缓,又咬牙踢了沈佑瑜几下,沈佑瑜也不躲,只是低声哭泣。何泗心绪难平,只仰天叫道:“苍天不公!分明是好人,却不得好结果,似连玉声这样天纵英才,偏不得人护佑,还要为这无用之人赔上性命!为何三个人遇险,却偏偏是他这个无辜局外人丢了命,叫他家中亲人该如何是好!”

沈佑瑜听的如锥心刺骨,愧疚之极,一时止不住,又扑到连玉声身侧哭道:“连大哥,是我对不住你,是我连累了你!”

何泗自己痛哭一场,心潮翻涌难平,一时想:沈佑瑜这般草包少爷,也值得连玉声这好端端的侠义之上赔上一条命么?他除了是沈墨白之子外,哪里还有一点过人之处,怎就偏偏要连累别人为他拼命?一时又想:我何泗也是无用之人,满心想做好事救助他人,却并未能成,如今竟还眼看着别人死去。一时又想:真真是天道不公,为何有些人便能活的肆意妄为,有些人却过的十分艰难。一时又想:何泗啊何泗,枉你自负武功不错,你哪里能及得上师父十分之二三呢?你若再刻苦些,功力再高些,方才与冉鹰交手时,哪至于如此狼狈,还连累连玉声要拼死相救?你,你实在太过无用,还能做成什么大事?若是师父还在世,也要气恼训斥你一番......

他自己呆想了许久,只觉耳内嗡嗡作响,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听见沈佑瑜的哭声。

只是何泗现在悲愤交加,一见沈佑瑜便起了满腔无名怒火,也不知究竟是恼沈佑瑜,还是恼何泗自己,他也分不出,只恨声道:“哭!只晓得哭!你哭便能将连兄弟哭回来了?若你真能将他哭活,我定要把你打哭十天十夜!现在哭还有什么用!沈佑瑜,我问你,你还要去长极州么?”

沈佑瑜哭声低下去,却仍抽噎不答。

何泗站至沈佑瑜身前,冷声道:“连兄弟已被你害的没了性命,沈佑瑜,我再问你一遍,你还要去长极州么?”

沈佑瑜双眼通红,满脸泪水,抬头低声道:“我,我愧对连大哥——”

何泗目中亦含泪,却强忍住,只喝问道:“你还要去么?”

沈佑瑜道:“我那两位朋友此时也可能有性命之忧。”

他虽未直言,此话亦回答了何泗所问。

何泗道:“你到底还是要去。”

沈佑瑜爬起来,低头又望一眼连玉声,才抬眼道:“我并不想要旁人受伤,我原先,也是担忧秋家姐弟才跑出来,现在还未见到他们,我,我放心不下,若他们出了事,我愧疚终生。”

何泗冷笑一声道:“现在死的是连玉声。”

沈佑瑜登时又满眼涌出泪来,哽咽道:“我,我也愧疚之极,恨不能代他而死。”他说罢,停了一停,又道:“何大哥,我不想再连累你。你回去吧,告诉我爹,若是秋家姐弟无恙,我很快便回。”

何泗道:“你说的倒轻巧!我受你爹所托出来寻你,怎会独自回去,叫你一个人去那么远?你既说要去长极州,那我就送你去!”

沈佑瑜一怔,何泗已抬眼牢牢盯住他,眼中现出狠厉神色来,冷声道:“我只是想不通,连玉声一条命换了你,哪里值当?”

这话极为刻薄,沈佑瑜却满面惭愧,又望一眼连玉声道:“我,我确实没甚本领,怎么会值当,我自己也觉不值,我也并非贪生怕死之人,若是可以,我恨不能赔连大哥一条命。”

何泗却长声冷笑起来,道:“赔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赔法!”

第12章 陷阱出

自那日何泗说了狠话,沈佑瑜看见他便格外发怯,但何泗也只说了那一句便没再说其他话,倒是一味催促沈佑瑜快些赶路,这下正合沈佑瑜之意,当下也不再细想什么了。

长极州路途遥远,少说也要再行上十天半月,何泗担忧快活堂贼人再赶来,便不再走大道,只领着沈佑瑜往山野林间钻去,一路净是曲曲折折山泉溪林,沈佑瑜早已不辨路径,但瞧着方向仍是向西,便不敢多问。

二人走了好几天,何泗始终郁郁不乐,虽每天还记着给沈佑瑜找些食水,却是不甚在意马虎之极,只随便找些能吃的胡乱塞给他,便坐在一旁发怔。他一连几日都给沈佑瑜拿一种又苦又酸的果子吃,沈佑瑜并不认得那山果,也不知生熟,吃着只觉极为难吃,难以下咽,但他一瞧何泗木然面色,便心中害怕不敢抱怨,再又一想起连玉声,更是心下难过,只觉自己亏欠连玉声极多。他沈佑瑜本也非不知好歹之人,更非毫无心肝,心下愧疚之念一起,只觉自己便是再如何也偿还不了这救命之恩的,心内又苦又痛,与心中苦痛相比,这果子的滋味倒是更好受些。

沈佑瑜如此一想,也不觉果子难吃了,心内只道:沈佑瑜啊沈佑瑜,这区区苦果算得了什么,哪比得上你欠连大哥何大哥恩情之万一?何大哥还肯带你去长极州一路照料,你竟还嫌弃果子难吃,实在不该。

他既如此想,何泗这几日拿来的果子再难吃,他也全数吃完从不抱怨。

何泗初时几天都不大理沈佑瑜,只在歇宿时叫一声沈佑瑜停下,又为他找地方歇息,便是用饭时也只将些果子干粮丢给他便不管了,也不问沈佑瑜吃不吃这些果子,此外便不再与沈佑瑜说话也从不跟沈佑瑜一同用饭。沈佑瑜心知何泗心内还有些闷气,也不敢去再招惹他。

便是何泗这些时日有些反复无常,一时连着赶路大半天都不停下歇息,又或是天黑许久还在策马前行,再或是天还未亮就将沈佑瑜揪起来叫他用饭,一应种种,沈佑瑜都不敢抱怨,心中也无甚不平,只何泗要他怎样他便怎样,未出一言异议。

几日后,何泗见沈佑瑜怎样都不闹,也不管他拿来的东西是苦是酸都一声不吭尽数吃完,他反倒又不大高兴起来,沈佑瑜再吃东西时,何泗就扭脸过来盯住他,目中全是不悦。

他这般模样,倒弄得沈佑瑜心惊胆战不知何故,吃个果子也觉背上发凉寒毛直竖。好在何泗只盯了沈佑瑜一会儿,倒也不说什么话,沈佑瑜更是不敢搭话,唯恐又惹他发怒。

如此又行了两日,沈佑瑜心中盘算,若是走大道,按自己出家门那日算起日程,过不两日便可到长极州,只是这几日全是在山林中行路,恐怕要多走些弯路,要迟上两日才能到了。

他正自想着,何泗在前已下了马,扭身道:“晌午了,下马歇一会儿。”

沈佑瑜忙答应一声,忙不迭下来跑去牵马,何泗自去寻些山果,未过一会儿,又拿了一捧青色果子过来,往沈佑瑜面前一丢。

沈佑瑜早已习惯,捡起便吃,只觉似乎比先前的果子更为苦涩,但也并不在意。何泗将果子丢给沈佑瑜,却未走开,只看着他吃,忽地问道:“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