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江回(39)
董佩玲的话突然停住，感觉到了脖子里滑入的温热液体。
赵培风哭了？
董佩玲愣住了。她都多少年没看过赵培风哭了，除了当初他们结婚，还有她生赵新阳的时候，她就没再看过这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流过一滴眼泪。
“培风，你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了吗？”董佩玲伸出手臂搂住赵培风，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赵培风咬着牙，已经忍到身体微微颤抖了，“老婆......明天我们再去医院一趟。”
董佩玲意识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之前的检查有什么问题吗？”
董佩玲之前在香港的时候身体突然不舒服起来，闻到有气味的东西就恶心想吐，尤其是闻到鱼腥味，当场就吐了。董佩玲立刻就猜到了什么，当初她怀赵新阳的时候，也是闻到鱼腥味的时候开始吐的，然后就检查出了怀孕。
并且，她的月经期已经推迟了好几天了。
董佩玲把自已的猜想跟丈夫说了一下，赵培风立刻就带她飞回了H市，到医院就开始找关系进行了一系列检查。刚检查完董佩玲就撑不住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熏的她头疼，胃也很不舒服，整个人没一丝力气。于是一检查完赵培风便把她送回家休息了。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赵培风就打来电话说公司有事，今晚可能回不了家。
董佩玲回忆了一下，赵培风当时打电话的时候声音好像就有点不太对，只不过她当时睡得昏昏沉沉的，也没太在意。
赵培风没有说话，搂着她的手用力到让她感觉到了疼。
“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赵培风没有回答。
董佩玲又问：“那......是我有什么问题吗？”肩膀突然一疼。
董佩玲的心顿时坠落到谷底，不过还是努力开玩笑道：“很严重吗？不会是什么绝症吧？”
“别胡说。”赵培风猛地放开了董佩玲，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她说话。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赵培风狠狠搓了下脸，又柔声道：“只是要再做一个检查，可能有点难受，你到时候要忍一忍。”
董佩玲认真地看了丈夫一眼，答应道：“好。”
……
漫长的一夜过去，赵培风带着董佩玲去了医院，他已经预约了胃镜检查。考虑到打麻醉的风险，赵培风让董佩玲做的是普通胃镜。
一番折腾后，董佩玲像是去掉了半条命，还是被被赵培风抱出的检查室，引来了好些人观看。
大概是这待遇大多是小年轻时候才有的吧。
董佩玲把头埋在丈夫的怀里，觉得自己就算真有什么事，这辈子也无憾了。
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
胃癌，早期，医生直接让尽快手术。
董佩玲有了心理准备倒是还好，赵培风没控制住，当场就情绪失控了，最后还是董佩玲反过来安慰了好半天。
“只是早期，挺幸运的了，唉，可惜了，白高兴一场了吧？还以为又要当爸爸了呢。”
董佩玲还有心情开玩笑。
赵培风通红着眼瞪着董佩玲。
董佩玲立刻低下了头。她的胃是不舒服好长时间了，这几年她的美容店开分店了，经常忙得吃不上饭，再加上她原本是S市人，特别喜欢辛辣食物，胃时常有些小毛病，身上也常备着一些胃药。
以前赵培风还天天看着她，叮嘱个不停，后来他的公司上市了，整天忙得没天没夜的，也就顾不上这些小事了。
赵培风抓着自己的头发，满眼自责，“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你。”
仔细看看，这个不久前还意气风发、雄心壮志的男人，仿佛一夜之间就衰老了好多。
董佩玲的心突然一阵刺疼：“这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不注意身体，但凡认识我们的，谁不羡慕我嫁了一个好老公，哪怕我现在就......”
没等赵培风激动，董佩玲赶紧停住话，而后又说了一个事，“培风，我想在做手术前去一趟盈盈的老家。”
郑盈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想到她们的最后一通电话，她心里总是有点担心，而且万一她手术失败......
赵培风立刻就低吼了起来：“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吗？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董佩玲小声道：“我就是想趁身体还行的时候把盈盈接过来，看到她我心里也开心点，说不定身体就能好些了。”
赵培风神色紧绷：“那派个人去接就好，你去干什么？好好休息，安心等医生的手术方案出来。”说完便撇过头。
这是直接拒绝了。
董佩玲沉默了一会又开口：“培风，本来我以为自己怀孕的时候，也是考虑过打掉孩子的，不仅仅是因为我年纪大了。”
赵培风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董佩玲被丈夫的眼神刺得撇过头，缓声道：“你知道我很喜欢孩子的，以前以为不能生的时候还低落了很久，后来就抱养了盈盈........”
“我当时第一眼看到盈盈的时候就觉得跟她投缘，心里特别喜欢她，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这么多年我早就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了。”
董佩玲顿了一下又说：“可是盈盈却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外人，没办法把这儿当做她真正的家，我要是再生一个，她就更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了。”
郑盈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心里却很自卑敏感，这也跟她小时候有关。
董佩玲每次想起来这个就懊悔，当年她把郑盈接过来的时候是她跟丈夫事业最难的时候，那时候忙到一个月要在十多个城市来回跑，她根本没有时间照顾郑盈，只能先把郑盈放在婆婆身边。
等她跟丈夫事业终于稳定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婆婆把郑盈给养成了什么模样。
婆婆根本就没把郑盈当做孙女。
可是婆婆再不好，那也是丈夫的亲生母亲。
赵培风从小父亲去世的早，是李金凤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孩子，还让他上了大学，可想而知是吃了多少若。听说当年李金凤为了凑钱让赵培风上大学，差点都要去卖血了。
这是丈夫红着眼眶跟自己说过的话，她一直记着。她没有嫌弃过自己的婆婆，但是确实也无法跟她亲近起来。
好在他们工作忙，在家的时间少，也就没生出过太大的矛盾。
“我知道你对盈盈没有太深的感情，但是我真的是把她当作亲生女儿的，而且当年要不是她，我的命可能早就没了，她不仅是我的女儿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是说的他们刚在H市定居的时候，有一天董佩玲有些不舒服便吃了药在卧室睡觉。那是腊月天，天气很冷，卧室里开着空调，结果李金凤嫌开空调浪费电，竟然偷偷关了董佩玲卧室里的空调，然后拎了一个炭炉子进来，再关紧了门，之后便出去跟人打小牌了。
那天正好郑盈因为肚子疼提前从学校回来了，发现床上的董佩玲怎么都叫不醒后赶紧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才险险的把人抢救过来。
如果不是郑盈，董佩玲早就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而死了。
提起这事，赵培风就沉默了。当年发生的那件事，他事后想起来都吓得一身冷汗，那也是他第一次对李金凤发火。
“那也不能这个时候长途颠簸，等做完手术，恢复好一些了再去好吗？”赵培风终于退了一步。
“培风，我怕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万一手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能就没什么力气再折腾了，我想先把盈盈接回来，这样才能安心做手术。”董佩玲目光恳求地看着赵培风，很坚持。
最终，在具体咨询了医生后，赵培风只能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