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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本演绎(152)

作者: 燕不学 阅读记录

偶尔夜深人静,大梦初醒,侯秉钧脑海里会滑过模模糊糊的念头,如果那天老头子没弄丢他的怀表,苏姐是不是就会免遭那档子事。

侯秉钧稀里糊涂过了大半辈子,万万没想到有人和他不谋而合。

外面三人无从得知里面在讨论信任名额的问题,里面三人也听不到外面在吵“我们中间谁是超级大反派”。

话是赵立斌挑起来的。

女人们进了厨房,他起身开窗,丢了那支在手里捏太久被汗打湿的烟,拿新的点上,道:“我老婆肯定不是那什么博士,我也敢说自己不是。”

满脑门汗水在正午的阳光下晶莹闪亮。

万鸿洲挽起衬衫衣袖,解开领口两颗扣子,慢条斯理道:“容我做个听说理解,赵总的意思是,我和小侯爷中间必然有个人是‘博士’。”

赵立斌狠狠吸口烟,拎起喝了一半的瓶装啤酒放在窗台,手背挨着淌水的瓶身,没着急喝。

“你不明说是小侯爷,那么只剩下我。”万鸿洲说,“咱们也别随便说是谁,不是谁。”

赵立斌“呸”地远远吐掉烟头,嘴对着瓶口,眼睛却望向小侯爷,“万老师应该还不知道,苏姐家那晚失窃,很有蹊跷。”

“洗耳恭听。”万鸿洲似乎嫌反光刺眼,椅子一转,进入无光角落。

“我记得很清楚,每一次失窃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赵立斌拉下窗帘,指指脑门,“耻辱柱上钉着呢。”

那晚苏姐在家给女儿办升学宴,邀请了不少亲朋好友,女儿的老师同学。

但在场很少有宾客知道,老侯爷中途离过席。

他去完洗手间回来,突然说自己的怀表丢了,说那表是他在英国时,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爵士送给他的。

苏姐马上通知所有的保安去找那块所谓的金表。

“后来发生什么,我们大家都知道……”

侯秉钧听不下去了,他箭步冲到厨房门口,一下下拍着那扇质地坚硬的金属门。

他不想听那两个人一唱一和。

他自认跟赵立斌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那年,他在火车站饭馆吃面,正巧碰到一小偷偷东西,侯秉钧还想着怎么提醒那姑娘,赵立斌却二话不说冲上去当场摁住小偷。

赵立斌和常颖认识,也是他介绍的。

万鸿洲是他匿名资助多年的山区贫困学生。第一份家教工作还是他侯秉钧介绍给他的。

现在,两个朋友都当他真傻子似的,把脏水往他身上泼。

*

杨小米敲响厨房窗户,陈溪把窗打开一条缝隙。

“让他进来。”

陈溪想问她什么,抬头看到了闪红点的摄像头。

门开了一道缝,她和小侯爷四目相对。

小侯爷忽然扭头冲那两人喊:“后来!后来我家也被偷了!”

*

小侯爷进厨房,万鸿洲和赵立斌仍未离开角落。两人的位置占据了房间不多的监控暗角,在麦克风收音范围外。

星琪戴上一只耳机,反复听赵立斌和万鸿洲离开座位前的录音,目不转睛地望着屏幕,问自己:“这两个人中间肯定有一个是博士,是谁?”

她没听到自己说话,但随即,被耳旁一股温热的气流唤醒了,转头抢在侦探开口之前噙住她微启的唇,“夏老师不许作弊。”

她要自己找出博士。

夏老师点头说“好”,顺势在她唇瓣上蹭了几下。

分开后,侦探眼眉弯弯一本满足。

星琪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儿,恼恨地咬她耳垂。

小侯爷被放进厨房,刚因他拍门中断的思绪眼看差点儿就连接上了,却被侦探彻底打散。

嗅着阔别多日的玉兰香和檀香,星琪莫名地松了口气。

然后,她想到了。

“苏姐家去完不久,我就去了小侯爷家,拿走了青铜虎符和一只翠玉扳指。这两样东西应该不在失物列表。”

“保险柜还有一只金怀表,表很旧,表链的扣环是新的。我感觉主人很喜欢,就留下了。”

星琪在记忆深处挖掘久远的过去,“这家是我印象中最顺利的一家,既没保安,也没开警报器。”

“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次去苏姐家,”星琪眼眶发红,轻轻吸鼻子,“不仅因为那是第一次,还有,我是突然被送到那里去的。”

很匆忙。

平面图是路上才看的。

那地方有很多客人,前院吵吵闹闹,平面图标注的保险库附近有保安巡逻。

她希望保安巡逻一辈子,但是天不遂人愿,几分钟后,保安全部撤离。

“有人送我过去,有人引走保安,有人接应我转送赃物。”

一切都肇始于那天。

第112章 满载(10)

“一切肇始于那天。”

说到这里, 余光瞥见侦探手在领口打转, 先是解开衣扣, 然后拨了下衣领。

大约是房间太热,星琪看到一颗明晃晃的汗珠从她耳根沿着颈子下滑。

“那天……”星琪抱起水瓶抿了口, 后知后觉温度确实有点高,气压很低。

外面天色突然暗下来, 风吹动树枝来回摇摆。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三次了, 星琪想。

思路第三次被侦探拦腰截断,她又忘了刚才想说什么,只好摇摇头, 眼巴巴地瞪着屏幕,期望凭空跳出剧透弹幕,给某人打出“博士”的标记。

厨房气氛相对和谐。

小侯爷化悲愤为食欲, 以近乎抢的动作从锅里捞出一只鸡腿,左右手来回换了几下, 吹几口气, 便急不可耐地塞进嘴里,用油乎乎的手擦眼。

“小侯爷,”苏姐开口, “你昨天提到老头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

侯家老头子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万恶之源——星琪在几十米外对着屏幕无声回答。

屏幕里,小侯爷“呼哧呼哧”大喘气,鸡肉烫得他直抹汗,眼周围也有水光。

他指着嘴巴外的半只鸡腿, 示意自己没空说话。

陈溪、苏姐、常颖三双眼睛望着他,摆明这次不会轻易放过他。

等小侯爷把鸡肉咽下去,苏姐又问了一遍,他支支吾吾地说:“老头子立了遗嘱。”

老头子这把年纪立遗嘱不稀奇。

侯秉钧自认没那么看重钱财,他曾当众说过哪怕老头子把所有家产都捐给慈善机构他都无所谓。

他妈走得早,就算老头子有第二春,外面多了一个或几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妹妹,老头子为了补偿,把财产留给他们,侯秉钧也能接受。

但侯秉钧不懂为什么老头子在遗嘱上写着陌生人的名字,前面列了一堆条件,无外乎都和陵墓有关。

老头子八成老糊涂了,把陵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好像死了住进陵墓,下辈子就能称王称帝。

有东西垫肚子,小侯爷彻底打开话匣子,巴拉巴拉说起对老头子的种种疑惑和不解。

他甚至不给苏姐插话的机会。

陈溪掏了几次耳朵表达自己的不耐烦,小侯爷都装作没看见,又或者真的没看见。

“其实我很纳闷为什么你说别出去,大家就真的不出去了。”星琪抱着膝盖,想往侦探肩上靠,又担心被就地正法,于是以稍显别扭的姿势侧坐,索性另开话题。

“第七天了。”

夏小珘耳朵会红,靠近时明显感觉得到心脏乱跳,但回望的眼神专注,说话时语调几无变化,仿佛情感和理智完全把这个人分成两半。

被正装肃然的侦探就地办了也不错。星琪瞄着身边的人,胡乱地想。

半晌,她回过神,“什么七天?”

“从我告诉大家你‘逃走’,今天是第七天。”

“是哦。”星琪从侦探口袋摸出一颗绿叶糖,“所以我真的骗到‘博士’,让他以为我着急跑路,偷了陈总的东西。”

“骗到了。”侦探扬起嘴角,露出让人心里敲鼓的笑容。

此人脑门有汗,眼睛有电。

星琪心虚地转开目光,思索着要不要拿毛巾给夏小珘擦汗。但她懒得去浴室,干脆用矿泉水浸湿毛巾,顺手贴在自己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