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姬本演绎(29)

作者: 燕不学 阅读记录

但在第一次扎马步时,星琪就反复回忆了四次侦探提到的工作内容,确定并没有这么一条。

提出疑问,侦探给了如下回复——“助理手册有。”

“那是什么?我没收到啊。”

“会有的。”

早上一下楼,厨房台面上摆着一张薄薄的A4纸,抬头:《助理守则》,中间十几条乍一看是汉字,细一看九成以上是佶屈聱牙的生僻古语,尾巴:持续更新。

真是……用心良苦,很照顾她的专业了。但她大学学的内容一毕业大半还给导师,剩下的一小半还得更早,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助理守则》里具体讲了什么,不过横竖她找到了“马步”两个字。

为了缓解双腿的酸胀,星琪把注意力放进院子,哈士奇在小池塘优哉游哉游泳,说小池塘,是它旁边还有个大的游泳池——寸土寸金的海城,侦探的工作室居然还自带百来十平的花园,相当……怎么说来着,深不可测。

这么看来,侦探的身份还挺不简单。

*

借着表面是墨镜,实际是智能眼镜的伪装,夏礼白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星琪。

像前几次有意为之的压制一样,星琪对此没有任何不满,顶多眼尾唇角转瞬即逝的一丝苦笑,没多久,接受现实的兔子咕噜咕噜转起眼睛,仿佛在思索什么。

她和星琪一样将目光投向哈士奇。

雄鸡倏地竖起红冠,先将小脑袋转向侦探,接收到对方的指令,迹不可寻地摇摇肉胡子,爬上岸,抖落羽毛上的水珠,阴恻恻地向星琪歪了下脑袋。

然后,它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向星琪。

总觉得雄鸡先生有点儿莫名的意图,星琪不由跟着它转过头。

哈士奇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经过,在门口蹭了几下爪子,慢悠悠地进了建筑。

一进建筑,哈士奇立刻改变了闲庭散步的姿态,一溜小跑冲向二楼对着花园的那排房间。确认无误,进入了星琪正上方的书房。

它振翅越过窗台,悄无声息落向星琪。

它自认为悄无声息。

上方气流运动宛如平地风起,星琪本能侧过半身,完全是下意识动作,且幅度很小,即使后来视频回放,也很难界定她是不是感觉到什么,因而有意做出的闪躲动作。

哈士奇的爪子本计划要落在她头顶,但它显然没料到两脚兽竟以分毫之差躲过它,登时恼羞成怒,翅膀跟着糊上去,颇有些耍无赖地包住了两脚兽的脑袋。

辨识出高空不明坠物是哈士奇,星琪呼了口气,侧回去,恢复原来的姿势,任由雄鸡在头上作威作福,扎根筑巢。

等哈士奇稳住不动,星琪以有限的视野范围瞄向地面,还好还好,石灰粉没乱。

石灰粉一点没乱。

夏礼白打开院内的摄像接口,给星琪选了兔脑袋作为变形马赛克,将正对她的摄像头接入直播间,文字说明:新助手的日常训练。

两分钟内,直播间的观众从0到5。

她不用查看观众名单,也能肯定五名观众是:xiaoguo(小锅)、sherlocked(SH)、花萝、柯北、白日梦我。

这几位可谓【一周侦探】直播间的忠实粉丝,设置了特别关注,每次开播都是第一时间捧场。

柯北:[侦探好久不见,新助手是上次招聘招来的人吗?]

花萝:[哈总果然高人一等233]

小锅:[哈总早,侦探也早,兔子助手早。侦探最近没接案子?面试的封测什么时候放出来呀好着急。]

SH:[@柯北,看样子不像上次直播招聘的,内定?]

夏礼白刷完弹幕,朝星琪招招手,指向后方摄像头,“打个招呼。”

她没开院子里的收音设备,直播是静音。

星琪跟着她指引看到了闪烁的红点,后知后觉想起来侦探的另一个身份是直播主。

她也不知道怎么打招呼,于是抬手机械地晃了晃,赶快放回腰侧,继续眼观鼻鼻观心扎马步。

白日梦我:[看手,是第二天面试的A06.]

小锅:[我老师出山了!真的是大胸萌妹?!]

花萝:[我老师说是肯定就是吧……]

柯北:[看手识人,我老师灵光的。]

SH:[……其实我老师用的是排除法吧,过去参加复试的,长头发,年纪不大的女生,也就A06了。]

……

他们一句接一句,直播间观众人数升至16,到最后两分钟,星琪终于显出体力不支的迹象,空手道道服下摆抖得像测风旗,起码六级以上。

扎马步是过去习武之人一项必备的基本功,虽然现在健身教练经常拿它容易导致静脉血栓之类的弊端说话,但扎马步又的确能看出人的平衡能力、协调能力、耐力,以及反应能力等等。

普通人刚开始扎马步,先别说动作标不标准,光是保持两三分钟已经很要命,星琪脸不红气不喘扎完了前二十分钟,第三次,面对哈士奇的突袭,她脚下竟然纹丝不动。

身怀绝技呀,兔子。

但是脾气怎么能那么好呢?

镜片上弹出苏姐的信息推送,夏礼白拨了拨墨镜架,点开了看。

苏姐:[小夏你在的哦。]

苏姐:[不止十分钟了吧?]

苏姐:[不管小尚做错什么,有什么问题的,但你也知道她情况,悠着点哦。]

接下来是常颖。

常赢天下:[那个,小夏,我有一客户新开了马场,会员制的,给了老赵两张卡,老赵愁着给谁呢,要不给你,你去马场玩?]

潜台词摆在明面上:给你玩马,别玩兔子。

小侯爷:[嘿,你小侯哥前两天从塔沟武校进修回来了,看你小侯哥给你露一手,你什么时候有空,侯叔叔带你小侯哥去你那儿玩呗?]

最直接的是席秀婉:[小夏你这是做什么呢/怒]

关系到数件藏品的下落,患得患失的失主们俨然把设局抓到的兔子当成瓷娃娃,动辄怕摔碎了——莫论席秀婉成吨往这边送的营养品,苏姐也找了好些心理医生,设计日常心理疗程,就连看似最淡定的谭晔瀚谭老也在联合脑科专家建立模型,评估损伤程度及恢复的可能。

看似是这几位失主宅心仁厚,着眼点没完全在失窃的结果,反而对受伤的小偷关怀备至。

实际上,他们断然不可能原谅兔子的偷盗行为,但因为她是行走的大写的线索,失主也能暂摒前嫌,用心善待之,未来寻回物品,会不会扭送监狱——夏礼白确定,至少一大半失主会笑呵呵地说:这个嘛,看法律怎么规定。一码归一码。

三江流域那几年丢失了大大小小近百件藏品,饶是失主布下天罗地网寻找,发现流向市场的屈指可数,而且统统是失物里的次品,也就是说,大多数绝世珍品仍压在盗窃者手里。

所以直白说吧,他们才不是关心尚星琪怎么样,只是想通过尚星琪找回藏品。

继万鸿洲,谭晔瀚谭老作为失物者联盟的压轴人物,默默发来一篇注意事项,写明哪些不恰当活动将会扩大损伤程度。

对于失物者联盟模棱两可的关切,夏礼白嗤之以鼻。

兔子不是那种需要小心翼翼呵护的瓷娃娃,硬要做类比的话,她更像是尚未送进高温炉里定型的泥胚,纵然有了大概形态,只要没送进烈火焚烧,这团泥胚仍任人揉捏。

她试过几次,也旁观过几次,哪怕是在正常人看来很过分的行为,星琪即使有困惑,也没有生气过,感同身受的辩解张口就来,仿佛她是世界第一白莲花。

她曾和席秀婉以及苏姐说过,先把星琪放在身边,避免兔子急了咬人,就近段时间的观察来看,她不仅不咬人,甚至别人咬她她也会担心吃不饱。

此人成长时期的心理建设简直匪夷所思。

夏礼白摘下眼镜,抬起故意让星琪咬过的手指,咬痕早就消失了,但另外的东西浮现出来。

一个人,生老病死定伴随着喜怒哀乐,星琪怎么可以不去想别人对她做的这件事不对,她完全有权利表达不满,就算自私自利也好,至少像个人,而不是一个任意被人使唤的机器、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