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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在喜堂之上(112)+番外

作者: 或许有一天 阅读记录

赵辛没再追问,转而问:“徐以则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没怎么样,”徐以寒轻叹,“好几年前的事了,外加上当时是老徐亲自疏通的关系……能怎么样?我听徐以鹏说,徐以则让张莉开价,想要给钱了事。”

刘语生愣住:“张莉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竟然还觉得给钱能摆平?”

“但目前来说这是对张莉最有利的解决方法,”徐以则摇了摇头,“张莉她姐去世了,那个姐夫又跑出国了,当年的事现在谁都说不清——徐以则说他是被下套讹钱的,张莉说她姐是被强暴的,那到底她姐是不是自愿?这已经没法调查了。虽然现在这事有一些热度,但也就是网文圈的人会关注,再过段时间,也许真就没人在意了。翻案很难,张莉一个人势单力薄,以后徐以则想报复她,有的是办法……”

徐以寒眼中竟流露出几分不忍,他饮一口茶水,低声道:“但张莉肯定不会要钱的,她就是豁出去了,我明白。”

徐以寒一句“我明白”里包藏了太多意味,赵辛心想,他和张莉一样,也是“豁出去了”——不然一个月前他不会亲手烧了老徐的头发,也不会在徐氏的几位高层找上门时回一句“老子不稀罕”。他们做的都是一些很可能没有结果的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其实这句话从来都不激昂不壮阔,反而显得有些悲凉。

八点过,徐以寒结过账,四人一齐走出酒馆。刘语生和赵辛去地铁站,徐以寒和邓远步行回家,恰好与他们顺路。路边的杨树已是葱郁繁茂,树影一层叠一层,密密麻麻地落在地面上。似乎夏夜总是这般轻盈。

赵辛和刘语生说,他们将用@罐头带鱼 和@唐纳森 两个微博号,转发那部纪录片。

徐以寒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他只是在沉默几分钟后说一声:“谢了。”

刘语生宽慰他们:“这种曝光以前也有过,最多就是……删微博吧。”

赵辛也说:“而且删是删不干净的,总有人会把你们的纪录片保存下来,就像……某些一样。”

徐以寒和邓远对视一眼,笑了笑:“是么?像某些,就算被锁了,还能活在网盘里。”

“没错,”刘语生笃定道,“总有人会看见的。”

第107章

当晚,一部名为《河南“正心疗养院”实录》的纪录片刷爆微博。从B站打开这部纪录片,可以看到弹幕密密麻麻地覆满屏幕:

“卧槽本网瘾中年要感谢爹妈不杀之恩……”

“所以监管部门到底收了正心疗养院多少红包???”

“真的烦那些张嘴闭嘴就骂zf的人,你对zf工作了解多少你就骂?其实连各个部门的职权都分不清吧。。。。”

“+1感觉有些人太盲目了,一上来就骂zf监管不力……正心疗养院都关了好几年了,怎么现在突然被提起来?感觉有阴谋诶……”

“感觉有阴谋+1”

“哈哈哈哈哈你国真的牛.逼哈,别人出钱出力冒着风险拍片子,在你们眼里就是针对zf的阴谋,啥也不说了,希望你们都是真的赵氏子孙吧~~”

“赵氏子孙永爱中华 赵氏子孙雄起!”

“弹幕恶臭,不过92分出场的小姐姐好美- -保护我方小姐姐!”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

“小姐姐真的美,心疼哎”

“心疼小姐姐55555”

漆黑的房间像一只海底沉船,唯有电脑屏幕发出幽幽蓝光。徐以寒一言不发地坐在屏幕前,甚至连肢体都是凝固的。他紧盯着满屏的弹幕,半晌,他关掉视频。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将这部纪录片看了多少遍,从拍摄,到后期,再到今夜的发布,他无数次默然坐在电脑前,正如现在这样。他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复述出片子的每一个镜头,几乎可以背诵出受访者的每一句话。

可是无论看过多少遍,每到第92分33秒邓远出场时,他还是会格外地心惊肉跳。

纪录片里的邓远是女装打扮,身上正是今晚和赵刘二人会面时穿的墨绿色连衣裙,无袖圆领收腰,宽大的裙摆如同长长的、一层叠着一层的海浪。

他化了淡妆,长发束成一条马尾辫,额角垂下几缕碎发。

纪录片里,邓远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可以叫我小青,就是《白蛇传》里那个小青。”

小青么?其实徐以寒觉得邓远不像小青,《白蛇传》里的小青是活泼的、爱恨分明的;而邓远的裙子也不像小青,小青的颜色大概更浅淡些,是翠绿而非墨绿。

可是邓远的表情实在太认真了,仿佛他说的是一件开天辟地以来便顺理成章的事情。

“第一个叫我‘小青’的人已经死了,死在‘正心’。出于对他的尊重,我不会公开他的真实姓名……我们可以叫他‘白娘娘’。”

邓远的声音很轻很慢,语调温柔得像在复述某段快乐回忆。

可他的声音越柔和,徐以寒的心跳就越剧烈。

因为他知道,邓远接下来要说的——

是一场灾难。

第108章

“我第一次见他,就是在‘正心’,他比我先到十八天。他每天都用牙刷在墙上刮一道印子,我见他那天,墙上已经有十八道印子了。我和他的床铺挨在一起,因为我们俩是同一种‘病’——嗯,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不男不女。”

“我被送进‘正心’的第一天就挨打了,我给那儿的大夫说,我这是性别认知障碍,我不是脑子有病。大夫说,性别认知障碍是美国人才有的,中国人没有。他说我就是脑子不正常,得电击,但那天他没有给我用电,只是拿一根很硬的木棍子把我打了一顿。”

镜头前,邓远在自己洁白的左臂上比了比:“从这里,到胳膊肘,全都肿了……当时我以为我骨折了,躺在床上动都不敢动,宿舍里的其他人也根本不搭理我。一直到半夜,别人都睡着了,白娘娘悄悄把我叫醒,他跟我说,没事儿的,他们不会把你打骨折的,要不然明天没法罚你了。他还说他第一天来的时候被打得更惨,尿尿都有血了……过了半个月,没事了。”

“后来我和白娘娘就成了朋友,我也渐渐和别的‘患者’熟起来了,他们劝我离白娘娘远一点,因为白娘娘脑子不太正常——白娘娘很喜欢《白蛇传》,经常一个人坐在那儿自言自语,念的就是《白蛇传》里的台词——赵雅芝那版白蛇传,”邓远轻轻歪了脑袋,他直视着镜头,目光既认真,又有些疑惑,“可我觉得他只是太无聊了吧,我们被关在‘正心’里,没有电视,连报纸杂志都没有,完全是与世隔绝的……并且白娘娘的家人从来不去看他,他告诉我,他家里人都忙,把他送到‘正心’,有人看着管着,反倒放心。”

此刻邓远就睡在隔壁的房间,没有关门。半小时前徐以寒驻足门口,听到了他悠长均匀的呼吸声。可是即便如此,徐以寒还是难以自持地感到一阵阵恐慌,以至于他默默收紧拳头,攥住了满手心的汗。这部纪录片他每看一次,便恐慌一次,程度有增无减。

——此刻安详地睡在隔壁的邓远,险些永远走不出“正心”。

屏幕上,镜头一转,邓远站在一栋荒草丛生的旧楼前。他仍旧穿着那条墨绿色连衣裙。

摄影机跟在邓远身后,缓缓推进旧楼。墙皮色泽暗沉,外墙墙角甚至能看到裸.露的红色砖头。楼道里堆满垃圾,荒草从易拉罐和铁皮柜的缝隙里钻出来。邓远的脚步非常平稳,他一口气从一楼上到四楼,速度不快不慢,到四楼,左转,第三个房间,他走进去。

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垃圾还是垃圾。邓远站在没有窗户的窗边,平静道:“‘正心’搬走之后我回来过一次,就是这个样子……听说是附近的废品站把垃圾扔过来的。这个房间,就是我和白娘娘的宿舍,那时候窗户外面都焊了铁丝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