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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在喜堂之上(60)+番外

作者: 或许有一天 阅读记录

方文的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冒出了胡茬,昨晚他甚至没有回家,就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可能吧,”方文揉揉眼睛,声音透着疲倦,“我不知道这事会发酵到什么程度。”

“你说这事儿吧,说到底,罐头带鱼也没干什么——他没有直接攻击十度千千,也没抄袭十度千千,寄骨灰盒也未必就是他指使粉丝寄的,”张莉将下巴垫在椅背上,疑惑道,“虽然都说他因为抄袭被退学,但这事儿也没有实锤啊……那些网友怎么这么愤怒?用得着把人骂成那个样子吗?”

方文摇头:“骂他并不是最过分的。”

“哦,对,还给他的刷负,好像还有人举报他的淫.秽.色.情……”

“这些都无所谓,其实,无所谓,”方文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皱眉道,“网上这些事,总是一阵一阵的……一个人能坚持骂罐头带鱼一个月,未必能坚持骂他一年,等他们骂够了,总会慢慢遗忘这些事。甚至,就算罐头带鱼真的抄袭了,只要他付出相应的代价,他也……也罪不至死。”

“诶,这话说的,”张莉挑眉,“不像你,像徐总。”

“最过分的是他们逼他封笔,”方文认真道,“一个写网络的作者……封笔了,就相当于死了。”

张莉:“……这么夸张?”

“举个例子,一个优秀的严肃文学家,假如他不写了,他还有其他很多方式继续参与文学,比如他可以去到大学里去讲写作课,可以写自己的创作谈,可以写文学评论,这些行为都是受到大众承认的……但是对于绝大多数网络作者来说,他们如果不写了,就和文学再也没关系了。”

“你……”张莉啧舌,“你说得也太极端了吧?”

方文:“换句话说,网络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通过文字,获得大家的关注和追捧。但如果他们不再写了……他们很快就会被遗忘,被遗忘,就是死了。”

“好吧,就算是这样,但那些抄袭的作者,他们封笔退圈不是活该吗?”

“不是,”方文竟然干脆地否认了,“他们应该付出代价,比如经济赔偿,比如道歉,比如锁文……这些都是合理的。再比如一个作者抄袭了,大家都骂他,他再写也没人看了,这也是合理的。但没人有权利剥夺别人的创作自由,哪怕这个人是抄袭者。因为我们不能用一个人已经写出来的东西,来否定他还未写出来的东西。”

“噢……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最过分的是逼罐头带鱼封笔退圈?”

方文点头,几秒后,又自嘲般笑了一下:“但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众口铄金,我谁也拦不住。”

舆论仍在发酵,一整个上午,张莉不断接到各种媒体打来的电话,有些是想联系十度千千和罐头带鱼,有些退而求其次希望蔚蓝的负责人能接受采访。

这些采访张莉通通回绝了,然而到十一点四十下班时,一个独立新闻撰稿人忽然在微博上发布长文:《屏幕后的狂欢与暴虐|亲历“网文女作家被寄骨灰盒”事件的24小时》。

张莉和方文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听到来自心脏的“咯噔”一声响。

徐以寒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黑字,面无表情。

“徐总,这都第三天了,咱们要不要出面公关一下?”张莉慌张道,“这篇报道写得也太详细、太有针对性了。”

他们谁都没想到,尽管事件的三位当事人没再做出任何回应,尽管蔚蓝拒绝了一切采访,但神通广大的媒体还是找到了突破口。

这篇长文采访了一个罐头带鱼的粉丝。

采访中,这位化名“小司”的粉丝声称,她围观了罐头带鱼的其他粉丝谋划并实施“给十度千千寄个骨灰盒”的全过程:首先,这个计划是由罐头带鱼后援会的一位核心成员提出的,“她说十度千千的粉丝太不要脸了,应该寄个骨灰盒吓唬一下她,让她知道我们带鱼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反正寄快递可以不留真实姓名。”其后,四位后援会成员决定一起实施这个计划,“要找十度千千的地址,其实并不难,十度千千以前收过粉丝寄的礼物,她的地址多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更重要的是,“小司”强调说,一切联络都是在罐头带鱼后援会小群里进行的,这个小群里只有十来位中坚粉丝,而罐头带鱼本人也在其中。

“……徐总,”张莉颤声说,“很多大V都转发了这篇报道,刚刚技术部说,罐头带鱼的专栏下面有太多人骂他,服务器都要被挤崩了,他们没办法,只能先关闭了罐头带鱼的专栏。”

方文喃喃道:“罐头带鱼这次真的完了。”

这篇报道一出,网民们更是群情激奋,罐头带鱼由之前的“不约束粉丝”罪加一等,变成“默认粉丝人肉恐吓”。仅仅十分钟之后,一个#罐头带鱼违法#的新tag被刷到热搜榜33位。此时,距离周二晚上九点零三分十度千千发微博称被寄骨灰盒,已经过去了近39个小时。

在将近39个小时里,这场突如其来的网络风波以病毒繁殖般的速度疯狂激化,而在周二晚上发出两条微博之后,十度千千再未有任何回应。另一边,同样处于漩涡中心的罐头带鱼和唐纳森,则从始至终保持沉默。但无可避免地,他们的沉默被网民视为逃避和默认。

十一点五十六分,@十度千千后援会 发出声明:“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们相信正义虽然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十二点整,令所有人意想不到、毫无准备地,@唐纳森 发布了一条视频。

视频的开头,是一个年轻男人坐在轮椅上。

他穿着款式简单的黑色运动鞋、黑色运动裤、白色衬衫,衬衫扣子颗颗紧扣,严整地延伸至喉结下方。

他有一张锋利的脸,肤色苍白,下颌尖得分明,鼻梁长而直,一双瞳仁黑漆漆地,即便隔了镜片,仍然逸出森森寒气。

他端坐在轮椅上,十指交叉放于小腹,脊背笔挺。

他的第一句话:“我是唐纳森。”

屏幕前所有人的呼吸都窒住了。

他的第二句话:“《楼上的人》从34章开始,都是罐头带鱼写的。”

龙莉的脸刷地白了。

他继续说:“四年来,由于懦弱和逃避,我一直不敢承认以下的事实,但今天,我必须坦白我的过错和罪行:四年前,也就是二零一三年,我开始在豪盛文学网上连载《楼上的人》,这部的男主人公是一个残疾人,而我也是一个残疾人,”说到这里时赵辛顿了一顿,他的双眼紧紧直视摄像头,目光如刀,“所以某种程度上,这部的男主人公是以我自己为原型的。二零一三年七月,由于生活中遭遇了某些挫折,我决定停止更新《楼上的人》。当时,罐头带鱼是我的读者,他请求我不要放弃这部,被我拒绝了。不久之后,他开始在贴吧里续写《楼上的人》,并完成了这部。所以现在网络上流传的冠着“唐纳森”三个字的《楼上的人》,其实是我和罐头带鱼共同完成的。四年来,我没有公开澄清这件事,抹杀了这部的另一位作者,这是我的第一项罪名。”

“我的第二项罪名,是二零一三年夏天,当我发现罐头带鱼悄悄写完了《楼上的人》之后,我非常、非常地愤怒,并把这种无能的怒火发泄到他身上,”赵辛的语气冷静至极,像解剖一般陈述着当年发生的事,“我授意我的后援会成员报复罐头带鱼,在我的默认下,某位后援会成员把罐头带鱼续写的《楼上的人》寄到了他的学校,同时还在包裹中附信,污蔑罐头带鱼抄袭。因为这件事,罐头带鱼从学校退学。”

张莉的两片嘴唇都在哆嗦:“他——竟然是他——”

“这是我背负了四年的、不可饶恕的罪行,我的所做所为给罐头带鱼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我愿意为此接受所有批评、指责或者谩骂。同时我要说明的是,罐头带鱼的《总裁我真的错了》并没有抄袭《楼上的人》,因为那部本就是他和我共同完成的。他只是重新塑造了他曾经塑造过的男主人公,并赋予他新的价值和意义。从始至终,罐头带鱼没有抄袭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