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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修成诀(280)

万仞山的这场饮灵宴,手笔倒是十分大方,鱼是万仞山的白渠鲈,果是五百年一结的老君桃,酒是玉髓金露液,仙炉内焚得的是盘灵香,一缕香灵幽幽沁人心脾,没多久,万仞门人还抬来一座巨大封灵冰,其中蕴含浓郁木灵气供众修吸纳。

一场饮灵宴宾主尽欢,直到夜深。宴席未散,恐是要通宵达旦作乐,不过主角早已退场,二人大礼头一日的夜晚,洞房花烛怠慢不得。顾行知与原风晚八百年才成礼,以顾行知那君子作风,周公礼怕是从未行过,这头一夜可是二人阴阳交融的元合,谁也打扰不得。

季遥歌在席间又呆了半个时辰,暗暗交代胡小六与月宵几句,便窥个空隙脱身出来,只身往会仙坛北边千鸟峰悄然掠去。

会仙坛北处是万仞的天索桥,一索相联的是万仞千鸟峰。那峰因宿有雪雁而得名,不过这个季节雁群北飞,不在峰上,那峰头就空下来,人迹甚罕,她与原风晚便约在千岛峰上相见。

说来她也颇佩服原风晚,这白天刚刚结礼,晚上放着好好的洞房不行,还要与她私会,也实属不易。

季遥歌速度很快,转眼就到天索桥前,正要飞身掠上,不妨眼前人影一晃,有人挡在自己前面。

“去哪里?”

“你怎么出来了?”季遥歌见到来人,脚步不自觉放缓。

元还侧身让出路来,好令她与他并行过索。他边飞边道:“我不出来怎知你又要背着我做什么?”

“别用‘又’字,我的事与你何干?”她不悦地挑眉,“再说了,就算我想找你商量,也得找得到与你说话的机会。你这几日会友无数,整日被莺莺燕燕环绕,我可插不进缝去。”

“原来是在赌气。”元还墨瞳碎光迷人,“醋海生波?”

“去你的醋海生波!”季遥歌啐他一口,眼见天索桥到头,也不再和他开玩笑,说起正事来,“原风晚约我在此碰面。”

元还微讶:“洞房花烛夜,她不和她男人在屋里双修,跑来见你做甚?”

两个人不愧是在一起久了,第一反应都是一样的。季遥歌不免失笑:“我来万仞找一个人,而她恰巧知道那人在哪里。今日他二人大婚,宾客齐聚,眼下各人都喝得微熏,正是万仞山警戒最放松的时刻,所以我与她商定今夜亥时见面。”

“你要找的人被无相剑宗囚禁了?”元还与她并飞至千鸟峰的一棵巨树上,一起隐匿了身形。

现下离亥时还有段时间,因不放心原风晚的为人,故她提早过来,也并未直接到约定的具体地点,而是挑了这棵能够环视全峰的巨树,静观其变,所以两人还有点说话时间。

季遥歌没点头,只道:“我也不知道,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那人,也不知她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原风晚是个聪明人,自从发现“白韵”肉身的异常外,就已暗中调查“白韵”的来历。八百年的时间,足够她查清些来龙去脉,恐怕如今她知道的事比季遥歌还多点,因此她说她知道长夷下落,季遥歌并不怀疑。

季遥歌来万仞山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找长夷问清当年蛟族覆灭真相。流华君当日所言犹在心头,她不将这些事逐一查清,总觉得如芒刺在背。今晚即便没有原风晚的主动求合,她也要夜探万仞。否则过了今晚,她堂而皇之进入万仞山的机会恐怕为零。所幸万仞虽大,禁地也就那么几个,她还有印象,要探查起来不算太难。

“你要找……”元还看了看她的脸色,“谢冷月的二弟子长夷?”

“白韵”的二师姐,谢冷月嫡传二弟子,名作长夷,亦是蛟王离梵之妻,她的生母。

季遥歌不作声,他便蹙眉:“你许了原风晚什么,让她愿意告诉你这事?”

“我没承诺什么,严逊出身炽婴族,与萧无珩有大仇,亦对无相剑宗怀恨在心,所以派了月宵与夜珑进鬼域与地阳宗原氏一族暗通渠款寻求合作。她以为我还是赤秀人,想要同我合作,所以拿这消息卖作人情。”季遥歌也只是将计就计罢了,“不过话虽如此,原风晚那人诡计多端,眼下对长夷之事如此热衷,怕也有别的盘算,现在也只是一步算一步。”

她的心思已经足够缜密,无需元还再提点什么,两人交流完毕,原风晚还未出现,一时间两人无话,只静默坐在树杆上。巨树参天,天星如棋,星河清晰如触手可碰,季遥歌看着星河忽道:“修仙得道,一朝飞升。你知道飞升以后是怎样的世界吗?”

“裴不回在手札里提过,宇宙浩渺,星系繁多,我们脚踏之地,比之宇宙也不过是尘埃如星。所谓飞升,也许只是我们所在的这颗星辰,去往更庞大更神秘的星辰,那里有无数未知等待探寻。”元还指着遥远星河温道,“看到了,也许就是这星河瀚海中的一颗。”

“说得像真的一样,你还真是对裴不回推崇倍至,没让你早生几年,否则你们大约是要引为知己的。”她笑道。

“裴不回的一些推论确实特别。你可知,他曾说过,这世间万物繁衍进化,人掌握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飞天遁地不会再是修士独有术法,凡人同样能够拥有上天入地之能,甚至于超越我们,进入未知时空。这些年我游历四方,越来越觉得他的想法是正确的,人脑智慧的力量要远远大于人本身所拥有力量。”元还说起这些,神情仍旧是很多年前那样,充满向往而明亮,像个初踏仙途的年青人,孜孜不倦地探索。

这番凡人论,季遥歌倒是闻所未闻,听起来有些荒谬,但从他嘴里说出,却又充满让人信服的力量,她便道:“我只知道修仙,没你懂得那么多,不过你说是那就是,我信你。”

在这一点上,她乐于做个无脑的崇拜者,因为身边的人是元还。

她说着又道:“你境界比我高这么多,以后必会早我一步踏上飞升,星河瀚海,你会落到哪颗星辰?”

仙路漫漫,飞升是圆满,却也是除却生死之外的最大分别。即便仙路顺遂,有朝一日他们也要面对这场分别。

元还被她问得一怔,难得不愿面对,于是囫囵回答:“几千年以后的事,现在想来做甚?你要是抓紧些修行,也许还赶得上我。”

“就算赶上了,你怎知一朝飞升,我们必会落在同一星辰?万一我与你之间隔着星河瀚海,分执两头,永远不能再相见呢?”她又好奇道。

星河瀚海,才是这世间最难跨越的距离,你分明看得见,也许还丈量得出,却难企及。

“别说了。”元还鲜有地回避了这个问题,甚至眼中浮现一缕怒色,季遥歌便当真不言,过了良久,他那怒色缓缓消弥,又道,“若我真要找一个人,即便是星河瀚海,我一样能造舟横渡,所有存在的距离对我而言,都不是阻隔。”

这话算得上狂妄至极,他脸上又显出几分让季遥歌陌生的神情,可在这话题之上,季遥歌却又觉得,元还当得起这分狂妄,他似乎理应是这般清狂且任性的,亦或是曾经如此……高高在上,睥睨四野。

季遥歌垂下头去,又想——他用了一个假设。

如果,只是如果。

仙途漫长,千年万年,谁都不知道爱一个人,最长能有多长,所谓永恒,在人间能逾越生死,可面对无限寿元,又有多长久?

恐怕他们都没有答案。

林中传来几声窸窣异动,虚无缥缈的对话结束,季遥歌与元还皆是神情一凛,释放神识到那异动处。

发出声响处正是季遥歌与原风晚约定的鹰嘴岩,离她们这颗大树还有十丈之隔,二人神识之下,鹰嘴岩的情景一目了然。原风晚并没依约而至,来的只是个白色符人。那符人只有巴掌大小,脸上是墨绘五官,在星夜里看着诡异可怖,但眼下这符人只在原地兜圈,显得万分急切,似乎在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