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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修成诀(285)

“想要脱身又有何难?”顾行知漫步迈往池中,半身宛如融为血水,一张苍白的脸挂着病态的笑,“这地方虽是禁地,可也是谢冷月亲自设下,外头找不到人,他怕是已经过来了,现在出去也晚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将那代表无相宗主身份的金剑浮影没进血池内。

“你要做什么?”季遥歌看那一池血水在剑影融进之后归于平静,心头渐渐浮起不祥预感,打算跟入血池,却被这池中浓郁阴邪挡回。

“你快回来。”元还的手倏尔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离血池,总算回神,“他打算把巨幽放出去。巨幽之威不啻于当日灵海的凶兽伏天,而这只巨幽还未驯化,并无主人,放出之后恐怕无人能控制,万仞山怕要沦为它吞食之地。”

此语一出,季遥歌与原风晚都是一惊。

以眼前情况,放出巨幽为祸万仞,无相宗必乱,再加上若是群修看到万仞藏有此邪兽,谢冷月日后恐怕要受众修指摘,地位不保,这确是趁乱脱身的好办法。原风晚想通此节,已是眉展眼笑,季遥歌却无半点喜色。

今日万仞山上聚集许多修士,本宗加外宗的弟子已逾千名,这些年轻修士修为不高,此兽一出必沦为巨兽之食,他们虽能脱身,可这万仞山上的弟子……季遥歌想起昨天白日见到的那些修士,他们与当初在啼鱼州的无辜散修又有何别?

“顾行知,你在万仞呆了一千年,纵然谢冷月负你,可其他人并没对不起你,你回来吧。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脱身。”季遥歌站在池畔劝道。与其是在劝说顾行知放过万仞众修,倒不如说是她在劝说顾行知放下执念。

从前的顾行知心向光明,纵然迂腐固执,却不失君子气节,但如今……她觉这个顾行知陌生到骇人。

顾行知转过身,一身血色,苍白的面上笑颜糜艳:“原来我在万仞呆了一千年,可这一千年却没有一天是真的。我的道是假的,宗门是假的,我爱的人是假的,前两百年与后八百年都是虚无,我执着固守千年的信仰与信念,原来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笑话,你说,我还有什么可以坚持?”他说着笑出声来,大袖甩开,洒起漫天血珠,他笑得越发迷离,“噢不,有一个是真的……”他看向季遥歌,“可惜,六百年前,被我一剑毁去。”

六百年前,有个小木头人曾经依偎在他身边,口口声声言爱,他却不曾信过半分。

那一剑毁去的,不仅仅是她存于人世的唯一所爱,也是他这千年生命中唯一存在过的真实。

“既然剩下的都是假的,我又为何要放过?”顾行知闭了闭眼,双手震袖而落,眼眸再睁之时,瞳中一片血红,宛如这满池沸血。

“不要再劝,没用,你师兄堕魔了。”元还将季遥歌拉进怀中,看着血池中渐渐隆起的邪兽道。

第191章 了结(虫)

荒池搅如煮锅,无数黑雾所化人影愈发挣扎着往外逃,却被血水拉下,满室阴风戾泣,凄嚎不断,仿如炼狱。整池血水如被蒸去水份,浓稠似血泥,一团一团往上冒,顾行知随着不断隆起的血泥越升越高。红衣染作颠狂之色,他苍白脸上唇红如朱,绾齐的发散至眼前,狭幽的目光从发丝间透出,俯望地上的人。

原风晚从地上爬起,在看到这一幕时,能够脱困逃出的喜意便荡然无存,她发疯似地冲向荒池,却一次又一次被荒池外覆盖的浓郁怨气弹回,只能语不成调地叫着他的名字。

修士堕魔,便会心智全失,再无人之七情,无亲无友,无爱无恨,只剩杀戮。

迷乱的眼眸溢出几分痛苦挣扎,与他唇畔所勾笑意截然相反,定定落在季遥歌身上,而那痛苦又像这荒池内无数想要脱离苦海的阴魂怨魄,徒劳无功地挣扎,最后被血水吞噬。那目光藏着顾行知前半生的正直善良,与他所坚持的大道,一千多年的道心,通通都在这挣扎中消融。

那就像是多年以前,被她本我所厌弃的幽精,生生从魂魄中剥离,不再被她接受。

属于过去的顾行知,也正在被他自己放弃,吞噬,一口一口从魂魄中抽离。那个仅管有许多缺点,却不失为一个好师兄,一个好宗主,一个真正没有太多私欲纯为正道的顾行知,在慢慢消失。

若是无她,顾行知也许能够顺顺利利成长为一代宗师,亦或一位侠义修士,当然也可能是个追名逐利的宗主,但起码不会走到堕魔这一步。无论对哪个修士而言,堕魔都是比死更加痛苦的结束。

季遥歌看着被越托越高的顾行知,眼前只剩铺天盖地的红。

“我们得出去,不能留在这里。”耳畔传来元还声音。

“等我一下。”季遥歌转身抽离他的怀抱,纵身飞起,浮在荒池之外,与顾行知平齐。

璀璨星眸在触碰到顾行知目光的瞬间变得柔软,她一语不发,只是望着他。他猩红眼眸里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张脸庞——鹅蛋脸,杏仁眼,穿一袭樱粉裙,梳着两把长辫,语笑吟吟叫一声“顾大哥”,赖在他剑尾厚着脸皮说,“因为我喜欢你”,坦荡直接没有犹豫。

那不是现在的季遥歌,也不是原风晚,而是在他记忆深处曾一遍遍回望过的少女。

“小……白……”顾行知迟疑地伸出手,叫的既不是季遥歌,也不是白韵,更不是原风晚,而是早在很多年以前就消散的木头人。

她比季遥歌更纯粹,比原风晚更真实,也比他要坦率,是他前半生唯一所爱。她不是季遥歌,也不是原风晚,她独一无二,却已经死在他手上。

顾行知的指尖在离季遥歌指尖半寸处忽然停下,血色交错的眸中忽有一瞬清明,看着季遥歌摇头苦笑:“你不是她……但还是……谢谢你。”

季遥歌动动唇,正要说些什么,顾行知却厉喝一声:“都出去!”而后他猛然震袖,甩出一道血雾,将荒池池畔的三个人都向外震去。

腥风血雨汹涌而至,将季遥歌刮落地面,被元还接下,一同朝洞外疾飞而去,离开之前,她终于到血池中央隆起的粘稠血泥上,一对倒三角的空洞眼睛正幽幽暗暗地盯向洞外。

甬道山壁上金光淌过,所有符咒骤亮之后完全黯淡,甬道陷入漆黑,只有深处血光如同巨口。季遥歌与元还向外飞掠,原风晚亦被震出,不多时三人都被震出太阴山,回到石碑之下。

没能救回顾行知,季遥歌固然遗憾,但这遗憾很快被冷静取代,他们眼下面临更加紧迫的局势,容不得她分心。太阴山一阵颤动,山体渐渐发红,仿佛要被腹中红光融化,山嘴甬道内透出血光,整条甬道跟着融化。季遥歌眼见原风晚还往甬道内冲,刚要出手,身边已有蛛丝快她一步将原风晚缠个结实。她回头望去,只见元还已经收手把原风晚绑到身边,冲她扬眉。

季遥歌颌首谢他,纵身到原风晚身边,将她连人带丝揪起:“老实一点,等你把我要知道的事都说清楚了,我绝不拦你去死。”语毕也不管原风晚依旧半死不活地叫着顾行知的名字,转而望向一线之隔的光明处,剑光并未往此处聚来,倒是另有一股凌厉剑气正在疾速掠来。

谢冷月将至。

写着“剑渊”二字的碑石碎裂,太阴山如同烧红的烙铁,在暗夜中发出刺眼红光,很快的山鬼眼睛便发出诡异血光,烙铁似的太阴山又仿佛融化为泥般扭曲变形,渐渐与巨幽融作一体。

巨幽将出。

元还又从袖中喷出一张大网,将原风晚往上一扔,原风晚就如茧般被紧紧缚在蛛网上。

“走了。”元还轻喝出声,拉着季遥歌一同飞落蛛网,太阴山忽然整山拔出地面,像一团无骨肉泥般,整团砸向他们,看似没有刚骨的血泥却带着可怕吸附力,不论何物被粘住,就融进这团血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