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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修成诀(360)

这是双永远藏在黑暗中窥探的眼睛。

便连白斐都不禁一冷,眉头渐凝。

“季小友,我有些好奇,你如何笃定我亦身在此地?”他的声音,似乎也永恒地动听,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娓娓道来一段故事,多情并且温柔,与那双眼眸截然相反。

“阁主手眼通天,万华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掌着这茫茫大陆上一草之生,一花之落,在不在这里又有何区别?”季遥歌也不急,徐徐而答。

二人声音皆动听非常,响在这虚空幻境,听来如乐声悠扬,催人入眠。

可白斐却不敢有半分松懈。他虽不太清楚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师徒相逢他就被卷入这一场声势浩大的阴谋,可骨子里带着对季遥歌的信任,于是毫无犹豫站到她身侧,一如多年前他曾经想过的那样,终有一日,他能成为与之匹敌的强大存在。在战峡蛰伏太久,而今他血脉贲张,有一丝临阵的亢奋。

季遥歌的回答意味深长,那边沉默片刻,才略带笑意开口:“季小友高看我了,即便知这草生花落,星辰流转,这世间也终有我不可掌不可握之事。譬如季小友你……”

这大概是季遥歌听到过的,最高的褒奖,她亦随之一笑:“阁主此话未免太过自谦,我不过一介低修,与万华众修并无差别,又有何德何能劳动阁主费神费力掌握?”

哑谜似的话也只有对话的两人才听得懂,黑暗中的人影一动不动站着,连目光也似冻结,只有那声音,带着几分人情味:“小友很是聪明,如此聪颖之人,我自然希望小友能加入本阁,没想到倒让小友误会了。”那声音中便有些遗憾,略略一停,他又道,“小友今日以这世祖玉简为饵要求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季遥歌却是嘻嘻笑了声,语若顽童:“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知道,三星挂月阁的阁主,到底是谁而已。”

“那你知道了吗?”他耐心很足,亦报以两声低笑。

熏然之音,犹如恋人低语。

“我不仅知道阁主你是何人,我想……我也许猜到你要做什么。”她甜甜笑弯了眼,蛟尾一翘一翘,身上的蛟鳞流淌着暗金光芒,像只正在撒娇的小蛟。

“哦?我意欲何为?”他来了兴致,语气透出浓浓兴趣。

季遥歌扭扭蛟身——这庞大的身体用久了,还真不如两条腿的人身自在。

“所谓玄寰三千年布一局,绞杀兽脉、利用谢冷月屠杀蛟族、盗取贵阁重宝、秘炼《溯世》人卷、私制灭天弩、与萧无珩勾联,做下这数桩恶行的人,是阁主对吗?”

她说着腾身挪到元还身后,修长的蛟尾轻轻缠到元还腿上,双臂展开搂住男人,脸亦贴到他颊侧,缓慢地摩挲着,将他脸颊上的血污都蹭到自己脸上亦无所谓,这番亲昵带着兽类的亲近,又被她这一身妖娆姿态催发,一蛟一人纠缠如卷上所绘春图,十分大胆亦无比旖旎,但她并不在乎。

“玄寰他什么都没做过,他只是发现了阁主你的身份,只是开始调查你要做的事,开始调查万华这漫长岁月里所埋藏的阴暗……他不是夏奚姐弟,他不可能对你百分百臣服,他不会甘心成为你手中利剑……”

“玄寰确实是我所见都中最有天赋,亦十分聪明的人之一,让我想想,上一个让我有兴趣的人是谁,好像叫……裴不回?”他并没否认季遥歌的话,反而与她聊起来,“可惜裴不回入万华之时已有自主意识,并且所思所想与万华格格不入,所以我放弃了他,转而收养玄寰。那时玄寰还小,他可能不记得,他曾随裴不回学习过一段时间。裴不回亦夸过他天赋过人,甚至起过收徒之心,可惜那时裴仙即将飞升,便只替他开蒙,引他迈进制器门坎。故而后来,玄寰对裴仙崇敬有加,想尽办法在万华查找裴仙留下的所有遗宝。”

没想到,他成了元还,仍旧在心底保留下这份崇敬与钦慕,不断踏着裴不回所留的痕迹一步一步探查下去。

从那裴不回所留的手札与他所涉足的几大区域可知,最早发现三星挂月阁有问题的人正是裴不回,但元还提过,裴不回并非万华之人,他穷尽毕生在找的只是回归故乡的办法,所以他收手了,却被玄寰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继承,而那时玄寰已是三星挂月的副阁主,整个万华首趋一指的制器宗师,风光无双。

“可你的盘算布局,却并非从玄寰时期就开始的。我们所探所查,无非这三千年乃至五千年内的事,再往前的事,已无迹可寻,亦或是被浩浩时光湮灭。”季遥歌道。

人的记忆有限,修士也相同,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也许有迹可查,可若是万万年呢?连史书典藉都未必有记载的岁月,又如何去查?他们耗尽心思所查,不过是三千年前谢冷月灭蛟,五千年前涂狐、天禄、北啸被屠之事,那么再往前呢?

谁也不会去怀疑。

人之常情,并不怪流华君他们。

“的确如此,时间是掩藏一切最好的法宝。”他从对玄寰的回忆中出来,口气中透出几分孤独。

“这场漫长的棋局,伏脉已达万万年之久,你在数万年前就开始筹谋,而这偌大万华,才是你纵横的棋盘,玄寰与我,与兽族,与外界那么多的修士,不过是你指间棋子。你算计了时间,算计了这古往今来无数人,而那些人,已经没有记载了。”

玄寰不是第一个,自然也就不是最后一个。

季遥歌又蹭蹭元还的脸。

“万万年……小友此言惊人,你凭何作此推论?”他不置可否,仍保持着好奇,并无恼怒之意。

“凭我在兽魂阵中所看到、所感受到的那场仙国大战,那样庞大的修仙战役,到最后却无一字留史,关于世祖仙国的记载只剩寥寥数字,含糊不清的信息,只言宝不言险。可你们却心知肚明,仙国之内是无边炼狱对吗?你们明明了解,却不曾提及,任由这段历史被湮灭。这其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当年攻打世祖仙国的人,便是史册的记录者,而他篡改了所有历史……这一改,就是万万年光阴,很多历史均被纂改,包括《溯世书》的记载,玄寰的过去,他叛阁的真正原因……而兰因亦曾提醒过我,她要我小心一个人,而那个人与兰因一样……”

季遥歌缓了缓气息,才又笑着继续:“兰因不是人,所那个人也不是人,能够纂改史册记载,又不是人的可怕存在——世祖奇楼阁下,我可有猜错?”

随她一句“世祖奇楼”落地,虚空中一道璀璨星河亮起,延申至模糊人影之前。黑色人影膨胀变化,转眼便在星河尽头化作一座九层石楼。那两只发亮的眼睛,赫然便是这书楼亮起的两盏檐灯,没有温度,没有感情,他孤伶伶矗立在这无垠黑夜中。仅管他拥有普天之下最渊博的知识——山川河流、四海八荒,无不尽在阁中所书,但他仍旧孤独。

他因这楼中庞大知识而生出灵性,却走不出这片黑暗。

早在第一次见到书楼时,季遥歌就觉得他像个人,一个相当寂寞的人,但他也无情,因为他并不是人。不论他的声音充满多少感情,他仍旧如这双檐灯一般,森冷凌厉,能够穿透灵魂,让一切无所遁形。

三星挂月阁的主人,正是这座与世祖同寿的书楼。

白斐已愕然盯着这座书楼——书楼生妖,这事听来荒谬到匪夷所思,便是志怪故事亦不敢如此编造,更遑论这是一场持续了如此漫长的阴谋。

“呵。”声音从书楼传出,仍是带着寂寞的无奈笑声,“季小友冰雪聪明,只是我仍有些好奇,你就真的没有恨过玄寰吗?那么明显的证据,你为何就愿意这样信他?”

季遥歌搂紧了元还,盯着书楼的檐灯道:“不是我愿意信他,而是我不想怀疑他。我既然想替他开脱,那自然要想,除了他之外,谁还有可能是元凶,能够利用我到这般地步?我只是逆推而回,你别说,还真给我想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