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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修成诀(377)

“想逃?万华之上,我的股掌之间,还能逃到哪里去?”

他一边自语,一边将手从袖中伸出,掐指算去。

谁知一算之下,他眼底惑色更浓——他算不出五狱塔的去向,也没得到季遥歌和玄寰的行踪。

正是惊疑之际,他心底陡然一惊,飞身而起,望向遥远之处。

“烈凰复苏了?来得真巧。”

四十二兽,尚缺烈凰。

————

与万华毗邻而存的烈凰圣境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炽焰之虐。

炽热的风席卷了整个圣境,所有生灵都躲到暗湿之处,试图缓解这股热度。圣境仿佛一个火炉,山峦绿树在热风之下似都变得模糊。

烈凰宗上更是炽热难当。

这股热度源自整个烈凰圣境唯一的一株烈凰树。

烈凰树从枝杆到叶,都殷红似血,树冠茂散,犹如凤尾,此时树上开遍烈凰花,金蕊朱瓣,恰似凤翎。树下有虚妄之火熊熊燃烧,烧得这树渐幻凤形。

烈凰蛰伏,浴火方苏。

烈凰宗宗主苏玉宸并俞熙婉等人已带宗门弟子站在峰头,遥观其变。烈凰突然苏醒,必是万华有异,然而烈凰宗不涉万华争斗,隐于圣境多年,并不知晓万华有何异常。

莫非是仙国出了问题?最近万华也有仙国之事最为浩大,都已传到烈凰。

正惊疑之时,天幕之上一道红光裂过,两道身影并肩落下,风采无双,惊煞众眸。

待看清那二人,苏玉宸与俞熙婉大惊失色,跪地不起,只道:“师尊驾临。”

其中一人走出,微笑道:“不必多礼,我与故友有约,因此而归。”

万华仙历,第一万七千三百五十八年,烈凰圣祖二次归来,由上界渡穹海而返。

这一年,整个万华仙界八成修士被困北圣斋,与赤秀同陷毁灭边缘,乃是万华这万万年间最为残酷也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场浩劫。

史称,妖楼之变。

第257章 一万年前

五狱塔的灯光,犹如萤虫,淹没在无垠黑暗中。

季遥歌和玄寰站在第四层塔室的壁屏前,对着屏幕上浓重的黑暗陷入沉默。塔外赤秀岛和北圣斋的景象已经不再,外面只剩漆黑一片,他们与五狱塔都被吸入未知的混沌中。

始作俑者季遥歌已经脱离先前被三股力量撕扯的境地,天地二卷的融合也停止,七层塔室的光芒黯淡,穹光岁河图与山经海脉图都归于平静,天穹地川的景象也已消失,然就在三股力量于她体力撞击得最为强烈的时刻,她以半龙之魂强行融合,却不知触动了什么,导致五狱塔被混沌吞噬。

如今这片混沌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唯一可知便是,五狱塔正带着他们朝着某个方向漂流而去。塔中的漏钟告诉他们,他们已经在这里漂浮了三十一个时辰,出口仍未出现。

“我们是不是离赤秀很远了?”季遥歌冷不丁开口。

这该死的鬼地方,让他们无计可施——没有敌人,没有方向,混沌不堪。

“是。”这是玄寰唯一能够确定的事。

季遥歌收回目光,苦笑地坐回合欢台上。法座太小,容不下二人并坐,季遥歌早就自作主张将合欢台按出来,纱幔撩人,烟香沁鼻,这本是二人情浓之时为偷欢而造,但如今谁还有颠/鸾/倒/凤之心?合欢台便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玉台。

三十一个时辰,三天两夜的时间,赤秀和北圣斋也不知如何了。

“想我季遥歌一世为修,谈不上光明磊落,却也不做弃友偷生之事。”她把双腿都蜷到合欢台上,埋头入膝,双手插/进发,发出一声长叹。本就因为赤秀被逼入绝境她才冒险一试,结果这一试倒把自己给赔了进去,临了还要背个逃跑的骂名。

也不知白斐与花眠该多失望,赤秀离了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消想想,她便五内俱焚,颓败非常。

纱幔被人掀开,有人在她对面坐下,把她的头发从她手里解救下来。季遥歌抬头便见同样披头散发的玄寰,这抓头发的臭毛病,她大概是和他学来的吧?冰凉的手穿过她的发,由她的发根缓缓梳下,她的头发很长,他一梳到底,手臂画了半个圈。

“季遥歌,你几时在乎过别人的看法了?”他梳顺她的发,挪到她身边,挨着她肩膀坐下。

她当然不在乎,不过论及这一点,玄寰似比她更看得开。

“那你呢?你被高八斗那么陷害,全天下修士都视你为奸恶之辈,我瞧你也不太在乎。”季遥歌反问他。他被逼藏身于梵天轮回三千年,心系的第一件事,却非为自己洗清冤屈,而是查清真相,这男人真真是个顽固的老学究。

“在乎的。”他身一倒,头一仰,全身都在这一刻松懈,枕着她的腿而躺。

“嗯?”她拨他面上发丝,指尖顺着他的额滑到鼻梁,在鼻尖处轻轻打圈。他的英俊带着男人的硬朗,轮廓偏深,鼻梁直而挺,鼻头微圆,很迷人。

“我只和我在乎的人解释,比如……”他想说什么,却被她抢断。

“比如幽篁?”季遥歌扬眉。

塔中静谧,聊天是最容易打发时间的事,季遥歌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和玄寰躺在一张床上,就只是纯聊天,而男女聊天,就很容易翻旧账。

玄寰顿了顿,忽然不可遏制地笑起,苍白的面容似乎变得鲜活,季遥歌恍了恍神,努力不去想楼下那几盏灯和他已经死去这件事。

“这个坎你是过不去了吗?”玄寰笑了好一阵才停下,“当初幽篁奉妖楼之命带人前来追捕我,此事不假,不过我与她交情浓厚,她确是听了我的解释,因为信任我才与我同赴虫谷。”他抬手覆在眼上,笑意减退,“要说我在乎她,确也不假。”

几千年的生死交情,最后为他送命,他如何能不在乎?

幽篁之于玄寰,就如白砚之于季遥歌,便是人间百年,一人一生都要遇见无数人,何况是漫长仙途?

可在乎又如何?有时错过便是错过,他与幽篁之间,恩义歉疚远远大过未及开始的懵懂情感。

季遥歌自然懂得。

“给你。”

一张白绢被素白的手递到他面前,他随手接下,问了句:“这是什么?”眼中已瞧见那绢上画的幅女人小像,甜美的容颜,笑如春花。

“在你随身手札里发现的,还你吧。”季遥歌道。

那是当日她在虫谷寻到的那本玄寰手札里所夹的幽篁画像,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玄寰露出些微迷茫,看到落款才恍然大悟,语气淡淡:“是幽篁啊……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了。”这么说有些无情,但很诚实。

“但你记得她这个人,清清楚楚,不曾忘过。”

容颜会随时光退却,可有些人事,却根植于心。

他没否认,却道:“你可知道,我从梵天轮回中刚刚回来时,曾经偷偷寻过她的转世。”

“找到了吗?”她问他。

“找到了。”玄寰笑起,浅浅的,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你一定想不到,她的转世,是个男人。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刚成亲,妻子是个大家闺秀,贤惠温婉,他们夫妻感情和睦。我在他们身边呆了三年,和‘她’品酒论诗,‘她’没认出我。我在他们的第一个儿子满周岁的时候离开的,从此再没相逢。”

他想起的是自己确认幽篁转世之时那震惊的模样,一定特别好笑,就像季遥歌现在这样。

瞪着眼,微微张嘴,欲语还堵。

“轮回没你想得那么浪漫。没有传说里的孟婆汤,也没有忘川河,死亡便是这一世的结束,就如同你吸纳的灵骨,执念不到下辈子。下辈子与这一生再无关联,你爱过的、恨过的、念过的、悔过的……通通消失。”他缓缓道,“这才是真正的死亡,无论有多强烈的感情,也带不到下辈子。也许这听起来无情,却是上苍给众生最大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