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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湖(207)


谢清微眸光闪了闪:“你是明月光?”
九苞抿紧下唇,沉默半晌,抬眼瞥向他,却依然冷着脸没有回答。
“你定然是明月光了,”谢清微沉吟,“如果明月光侥幸逃过一劫,如今也该是你这般年纪,还有这灵位……”
铁证如山,这是如何也抵不过去的。
钟意爽朗地笑了两声,负手走了过来,将九苞挡到身后,对谢清微等人淡淡道:“不过是祭祀先人区区小事,各位明火执仗的,是否太过小题大做了?”
“可……这不是平常的祭祀,”安济恍惚地说,“他……他竟是明月光,这……”
“怎么不平常?因为他的父母多年前惨死了,所以他连祭祖的资格都没有?还踢翻了人家的火盆,这万一因你们的缘故,人家父母收不到纸钱,这冬节年下的,在地府没钱吃穿用度,这账算谁头上?”钟意目光落在地上,泥盆旁边散落无数灰烬,纸钱上已没了明火,唯有一丝火线无声地蔓延着。
谢清微低声道了一句“无量寿佛”,看向他:“踢翻火盆当实属无意,方才这两位斗得激烈,或许一时情急,冒犯了先人,只是……明小公子为何会成为你的婢女?”
“我还要问你们呢,”钟意一推四五六,昂首挺胸俨然是一满腹愤慨的受害者,诘问,“我只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一睁眼,使唤多年的婢女就变成你们嘴里的明小公子了?这是谁干的好事儿啊?我的婢女没了,你们负责赔吗?”
“你不要胡搅蛮缠,”安济觉得头大如斗,仿佛被什么毒辣的蛊虫钻进脑中,搅得脑海翻天覆地,他咬牙双手按住太阳穴,低声道,“雪天难行,你们却踏雪而来,就是为了祭祖吧,我不知九苞当年是怎么从灭门案中逃脱的,但试想,一个垂髫小儿,遭遇生命中最大惨事,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去天下盟求救吗?况且河洛山庄就在洛阳城外,打马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
九苞冷冷地横他一眼,讥笑:“你天下盟的门上镶金子?”
“卷宗中记录,当年盟总曾派人在附近搜索过,却都没有寻到你的身影,”安济皱紧眉头,眸子中划过一丝难以置信,转瞬即沉进眸底,仿佛被死死压抑住,他看向九苞,“可见你不但没去天下盟求救,反而躲了起来,数月前金缕雪的不醉酒坊也曾撒下人马寻你,你却依然蛰伏不出……”
“这说明了什么?你找我就得出来?”九苞嗤了一声,“你是我儿子?”
安济被他骂得郁闷至极,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狠戾,反而涌起一阵阵心酸,他喃喃道:“这说明,你根本不相信天下盟。”
“哈哈,”九苞大笑起来,“你天下盟的门上既没有镶金子,也没有我的儿子,那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们?”
九苞唇角翘起,勾出一个阴涔涔的邪笑,俯身逼近安济的脸,目光刁钻如毒刺,放肆而轻佻地在他脸上逡巡,笑道:“我养尊处优的少盟主,你当真蠢到想不透为什么吗?”
祠堂中寒风刺骨,吹得脸颊冰凉,对方火热的呼吸冷不丁扑了上来,让安济忽地打了一个冷战,眸中压抑已久的苦楚骤然喷涌出来,淹没了他的眼眸。
九苞的话语仿佛一只残忍的手指,戳破了众人心头的窗户纸,跟随在少盟主身边的都是聪明伶俐的精英弟子,窥一斑而知全豹,瞬间已想明白原因。
――是什么让一个垂髫小儿不相信盟总?
――定是盟总让他害怕。
安济满口苦涩,茫然地想起这若是个噩梦该有多好,方才自己没有出门如厕,没有嗅到那缕檀香,没有好奇地追来……没有发现九苞就是明月光,该有多好?
然而这一切都发生了,仿佛一盆热水泼进雪地中,沃化了积雪,露出了被处心积虑埋在雪下的肮脏的土壤。
他眼神恍惚地看向灯火下字迹明灭的灵位,脑中一团乱麻:这事定然牵连到了爹爹,自己若聪明点,便应当略施手段,掩盖住真相,保住天下盟和爹爹的体面……
可是习武之人应善德仁勇、礼义忠信,岂能为一己之私利而蒙蔽众生?
他抬眼看向九苞,声音黯哑,艰难地低声呢喃:“河洛山庄没有从外部攻破的迹象,当年明庄主之所以会开门揖盗,因为对方是自己十分相熟的人,而你之所以会不信任天下盟,因为那个灭你满门的人……与天下盟……脱不开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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