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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有明月照故人(191)+番外

作者: 童心亦晚 阅读记录

还未进入内室,哭喊声便传了出来。

“这造的什么孽啊?四妹的大喜之日,父亲既然就这么去了……这到底是谁克了谁的命格?怎么会让我们董家遭此劫难?”

“你说呢?自然是这个外面来的野种害死了父亲!自从她回了家门,家里何时太平过?”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啊。四妹为了咱们的家业同萧云阳结婚,也是做了贡献的。”

“贡献?怕只怕她早就想爬上萧云阳的床,正巧逮住这个机会,顺水推舟,好叫咱们董家记着这份恩情罢了!”

后面的话越说越难听,周亦行听得微微拢起眉头,大步进了灵堂。

眼前,董大海的遗照像是一面墙,悬挂在正中央。照片两边的烛火晃晃荡荡的,和遗照上的玻璃面来回纠缠,令董大海的脸时而扭曲,时而清晰。

董家“平安乐宁”四个儿女,全在灵堂里守着。

大儿子董平站在董大海的棺材前,颐指气使;二女儿董安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三儿子董乐顺着二女儿的背,似在安慰;小女儿董宁则是唯一一个跪在地上给董大海烧纸的。

此情此景,不知被死了的董大海看到,会是何心情?

他最不待见、最不喜欢的小女儿,这个他和别的女人一时贪欢留下的意外,却是唯一还知道何为“孝”的孩子。

“周先生?”董平面露几分惊讶之色,“您怎么会过来?现在已经谢绝见客了。”

周亦行颔首:“突然得知消息,便想过来拜祭,忘了规矩。我和董家四小姐是朋友,既然拜祭不许,我想聊表慰问。”

董家这三个儿女,没想到像周亦行这样的大人物会主动表示同董宁这个私生女是好友。一时之间,三个人都是闭口不言,脸上也是表情各异。

董宁见周亦行出现,站起身取来了三根香递给他,还说:“既然来了,还是拜祭一下吧。”

周亦行不接那香,冷冷的瞧了董平一眼,董平立刻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周先生特意过来,自是要表示悼念之情。”

如此,周亦行给董大海鞠了三躬。

接着,周亦行便把董宁叫到了外院说话。

董宁双眼通红,脸色也不好,半低着头说:“我没想到你会忽然过来。是他告诉你的消息吧?”

周亦行点头,微微叹气:“我接到消息,说尚铭来灵堂拜祭,惹得你家人不悦,大吵了一架。我这才赶过来看看情况。”

董宁冷哼一声,看起来是那么的疲惫无力,她说:“他们用尚铭办事的时候,恨不得跪下来舔尚铭的脚。一旦用不着了,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周亦行不晓得董家与尚铭的是是非非,不过,既然都已经过来了,有些话还是要同董宁说上几句。

“我的话或许不合时宜。但是,订婚仪式以这样的方式取消,还希望你可以再三考虑与萧云阳的婚约。”

董宁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轻颤了一下。

当她得知订婚仪式取消的时候,她也有想过这是不是上天想要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和尚铭有再在一起的可能?可世事无常啊,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但是……”

“但是婚姻是男女之间的两情相悦,与旁人无关。”

忽然传来的声音,听得周亦行背脊顿时发紧,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侧头看到了正往这边走来的萧云阳。

萧云阳走到董宁的身边,自然亲昵的握住了董宁的手,蹙眉道:“手这么凉,也不知道给自己加件衣服?生病了可怎么好?”

董宁没看萧云阳,却是机械般的笑了一下,低声说着:“一会儿就加一件,你别担心。”

萧云阳没再多说什么,转而看向周亦行,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同他说:“周总,我们怕是有什么误会吧?否则,你为什么那么反对我和宁宁在一起呢?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周亦行看着萧云阳的眼睛,险些就要入魔。

这就是娜塔莉亚的儿子,绝对不会有错。

就是这一双带着致命吸引力的蓝眼睛,吸走了周老爷的魂魄,让他这么一个冷心冷肺的人都甘愿被儿女情长羁绊。

之前,周亦行对萧云阳的身份还有所怀疑。

可现在,一是听了叶蓝茵的话,二是再次对视这双蓝眼睛,周亦行终于是确认无误。

“如果是真心相爱,又怎么会是旁人能轻易拆散的?”周亦行冷声反问,“你未免多虑了。”

“呵。”萧云阳笑着摇头,“这跟周总当年高调追爱自是不同。我和宁宁能够相知相爱,没有多少坎坷。所以有些人看着眼红吧?毕竟孤家寡人的寂寞滋味,最是抓心裂肺。”

周亦行阴着一张脸,没有接话。

但是触及叶蓝茵,董宁不大乐意,她说:“周总是我最好朋友的丈夫,关心我而已。云阳,你这么说话,叫我很难做啊。”

萧云阳愣了一下。

可很快,他挂上温和的笑:“是我莽撞了。宁宁,你别生气。”

董宁并未理会萧云阳,对周亦行说:“感谢你过来拜祭我父亲。父亲的身后事还有的要忙,我们就不多陪了。”

说罢,董宁和萧云阳转身向着灵堂走去。

过程中,萧云阳扭头看了周亦行一眼,那目光中带着深意,更带着挑衅。

……

周亦行回到惊唐府,已经将近九点。

张管家汇报说叶蓝茵喝了粥,气色正在慢慢恢复,周亦行放心下来。

他简单吃了些东西,然后上楼准备去书房处理工作,正巧碰到叶蓝茵从卧室里出来。

两个人明明只分别了几个小时而已,却又像是很久很久没见一般。

他们都各自站在原地,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谁也没有向前一步,生生的把彼此划分成两个无法靠近的世界。

两年之别,终是在他们之间产生了不可避免的变化。

最终,他们几乎又是同时迈步,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走去,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但当周亦行的余光隐隐瞥见糖糖的房门时,他不由得心下微动,下意识的说了句:“就快要到元旦了。”

这话令叶蓝茵当即停住了脚步。

于他们夫妻而言,元旦绝对不是庆祝新一年的新开始,而是祭奠他们女儿的忌日。

每当到了元旦,对他们都是一种钝刀割肉的疼痛和酸楚。

叶蓝茵扭头道:“今年一起去。”

周亦行“嗯”了一声,又说:“我会去静心苑沐浴斋戒五日,你来吗?”

“我可以出去吗?”叶蓝茵转过了身,面对周亦行,“我有离开这里的自由吗?”

周亦行听出来叶蓝茵语气里的自嘲与不满,他沉沉气,不想与叶蓝茵再吵,只说:“如果你愿意去,我便叫下面安排。”

说完,周亦行转动书房的把手,准备进去。

可叶蓝茵觉得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就不如再说下去,总有说开的一天。

她快步上前,拉住周亦行的手,问道:“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凡事都要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然我会觉得坐立难安。糖糖是我们的女儿,我最爱的人。得知她的死有蹊跷,我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周亦行垂眸看着叶蓝茵的,面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可心底却是掀起了光风暴雨。

他要怎么开口告诉她:我们的女儿是被我的父亲害死的。

这样的话,谁说的出口?

“告诉我吧。”叶蓝茵锲而不舍的追问,“不管真相是如何的丑陋,我都得知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一点儿感觉不到吗?其实你越这样,越是印证我的猜测。”

周亦行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他几乎呢喃的问:“就非要知道?就那么重要……”

“我……”

“我明天带你去见一个人。”周亦行忽然说,“你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