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有明月照故人(77)+番外
“进来。”
坐在堂中央的周老爷将正在品尝的茶盏放在桌上,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叶蓝茵飞快的瞧了一眼,高堂之上除了周老爷和周夫人,侧座之上,还有周雅清和尚媛。
她不由自主舔了一下早已经干涩的嘴唇,抬腿再次迈过门槛,进入慎德堂内。
“父亲,母亲,姑姑,媛表妹,蓝茵向大家……”
“跪下。”
不待叶蓝茵把话说完,周老爷便直接下了命令。
叶蓝茵不敢违背,只好遵从。
要说这老宅子除了有旧时的好风光之外,这地板也是格外的凉,格外的硬。
叶蓝茵还记得她过门时,给长辈敬茶,周老爷迟迟不肯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她就是这么跪着的。
三年过去了,这感觉依旧是无比清晰。
“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周老爷问。
叶蓝茵谦卑的低下头,回答:“是儿媳没能处理好家事,惹来是非连累夫家,还请父亲责罚。”
周老爷点点头,“算是有自知之明。那你也该知道周家家规森严,凡有违反者,是必定要受家法的。”
叶蓝茵心里“咯噔”一下,但好在她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此刻倒也不至于表露出自己的胆怯。
“大哥,您这又是何必呢?”周雅清轻笑着抢过话,“我估计这蓝茵刚进宅子,亦行那边说不定就在往这边赶来。您要是真的家法伺候下去,不是又伤了您和亦行的父子情分?责备训斥几句便罢了。”
这话说罢,她身边的尚媛即刻不满,喊道:“大舅舅,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您可不知道桦哥哥为了这个新闻有多头痛呢。好多支持他的粉丝都在骂他。桦哥哥真是冤枉!都是叫这扫把星害的!”
“媛媛,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周雅清故作严厉的责备,实际上就是在等尚媛把文桦给引出来,“不过啊,这是连累了大嫂的娘家人,还真是该道歉。”
周夫人掀起眼皮瞧了周雅清一眼,只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
“这话可是不对了。”周雅清立刻反驳道,“文家是书香世家,一向是不喜与官商人家来往。我丈夫特意给文校长送去的《浮华烟雨图》,不是都被退回来了吗?想来是文校长觉得太俗气,登不了大雅之堂。”
豪门里的人说话就是这样。
明面上说着的都是好听到不能再好听的言语,可暗里面的意思才是真正要表达的。
周雅清口中的《浮华烟雨图》,叶蓝茵早前听周亦行提过。
说是尚博的一位“知交”的女儿一心想到帝都大学攻读汉语言文学专业。无奈分数线差了那么几分,学院不肯录取。那知交找了尚博,尚博为买好,便拿了《浮华烟雨图》去拜访文厉,希望文厉可以通融一二。
结果可想而知,文厉没有答应,尚博无功而返。
为着这事,尚博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可私底下却是和周雅清吵了很多回,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们周家人的面子在一个舞文弄墨的面前,都不好使。
周雅清生平最讨厌折面子,故而这《浮华烟雨图》便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有的没的就要拿出来挖苦周夫人几句。
“原来妹妹还记着这事。”周夫人一笑,“那位好友不是没有成功晋升吗?这样的话,妹夫也省下了一幅名画,岂不是更好?”
周雅清眼睛微瞪,听出周夫人这是在讽刺他们结交攀附权贵的行为,“大嫂这话就不对了。我丈夫的一片心意,怎么到你口中反倒成了别有用心呢?这可……”
“够了!”一直处于沉默的周老爷忽然发话。
周雅清对这位兄长向来有三分忌惮,只能愤愤的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周老爷根本不提刚才周雅清和周夫人口中之事,抬眼看向一直跪着的叶蓝茵,问:“你可认罚?”
叶蓝茵点头,“儿媳认罚。”
“好。”周老爷说的干脆,“祠堂罚跪,闭门思过15天。在此期间,任何人不许探视。”
叶蓝茵一愣。
她原以为家法无非是忍忍皮肉之苦而已,可周老爷口中的责罚分明是幽禁!
这绝对不行。
要是周亦行和周老爷的关系缓和,也就罢了。可周老爷刚在周亦行那里吃了败仗,若是周老爷责罚是假,扣留她要挟周亦行是真,那可怎么办?
“父亲,亦行的腿上还没有好彻底。”叶蓝茵急忙找了一个适中的借口,“儿媳愿承担任何其他责罚,但求父亲让我可以时时照顾亦行。”
“听你这话,很是关心你的丈夫。”周老爷整暇以待,似乎就是在等叶蓝茵这话,“我本想给你留有脸面,可你却苦费我的一番用心!”
周老爷“砰”的一声拍了桌子,震的坐在下面的尚媛身子抖了抖。
她向来恃宠而骄,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可对于这位大舅舅,她是打心眼儿里害怕。
如今大舅舅的模样,是她不曾见过的。
尚媛略略拽了一下周雅清的衣角,周雅清白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动。
“儿媳知道这次的事情不禁连累了夫家,也抹黑了母亲娘家人的清誉。儿媳知错,还望父亲责罚。可亦行那边,我不能离开!”
周老爷眼瞧着叶蓝茵这股楚楚可怜、恭顺谦卑的模样,心里觉得周亦行真是会看人,找的女人也是如此的令人……厌恶!
“你口口声声的认错悔改,可你的行为呢?我且问你和这个男子是什么关系?”周老爷示意身后的管家呈上来一个文件袋。
叶蓝茵接过去打开,里面是一堆照片,上面显示的是她之前送陈励川离开叶家小区的场景。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周老爷微不可见的冷笑了一下,“你已经嫁为人妇,竟然还在外面与初恋情人暗通款曲?你有没有把周家放在眼里?有没有把你丈夫放在眼里?”
叶蓝茵不住的摇头,立刻解释说:“父亲,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送人的事情,亦行也是知道的。他就在我家和我父亲谈话呢!我没有私自见……”
“你不必多解释了。如果没有出现这次的新闻事件,我或许还能信你几分。可这新账旧账叠加在一起,我若再不好好管教你,你怕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周老爷一声令下,便立刻有两个上了年岁的管事婆子进来慎德堂,强行把叶蓝茵给架了起来。
“父亲!真的不是!我没有暗通款曲,请您相信我!”叶蓝茵一边喊,一边求助的看向周夫人,希望周夫人可以为她说说话。
周夫人的眉头微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雅清把这情景瞧得真切,不屑冷笑,说:“大嫂给没办法偏帮你了。这次折损的是大嫂娘家的独苗,大嫂还要给娘家一个交代呢。”
叶蓝茵摇头,不停请求周老爷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却还是被人拖到了祠堂。
那两个婆子力气奇大,丝毫不必男人差。
她们把叶蓝茵用力往里一丢,叶蓝茵便整个人扑倒在地,膝盖、手肘磕的生疼。
“老爷让少夫人闭门思过,少夫人便好好闭门思过吧!”
婆子们说完这话,便关上了祠堂的大门,并且在外面上了锁。
叶蓝茵起身去拍门,喊着“来人”,可能回答她的,只有这咚咚的拍门声,还有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她喊的累了,渐渐失了力气,略微扭头看去,除去看那一排排的周家故人的牌位之外,还有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
每张照片上的脸皆是被祠堂里的黄灯打亮着,那笑容的背后就像是有无尽的言语和低泣一般,看的叶蓝茵寒毛直竖,不敢动弹。
她顺着背后的漆门坐在了地上,无助的抱住了自己。
膝盖已经磕破流出了血,伤口沙沙作痛,还有她的手掌心也搓破了皮,露出了里面的红肉。
叶蓝茵吸吸鼻子,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周亦行很快便会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