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林视狼顾(GL)(351)+番外

“不是!”贺松君否认得激烈, “不是这样的!”

她眼眶泛红,顾飞泉态度软化, 温声细语地问:“那是什么样的?”

贺松君呼吸着倒了几口气, 艰涩地咽了咽喉咙,说:“我……我发现有你的时候已经有几个月了,医生说,我身体不是很好,要是把你打掉的话,以后再想怀孕就有点难了。而且,而且……”

“妈您别着急, 慢慢说。”顾飞泉轻轻抚着贺松君的背。

“而且你当时特别活泼你知道吗?天天在我肚子里打拳,我能感觉到你是很想出生的,想见见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贺松君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我生下了你。”

顾飞泉也看着她, 漆黑的眼睛里很浅的水波漾了一下, 倏忽消失无踪。

贺松君垂在身侧的手指不易察觉地轻轻颤了两下, 屏住呼吸,和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儿子对视着,不敢落入下风。

对峙良久。

顾飞泉突然笑了,手执起贺松君的手,男人干燥的手掌包住母亲细汗浸湿的掌心:“妈,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没紧张,就是穿得多了有点热。”

“我让人给你送几件薄一点的衣服过来。”顾飞泉弯腰抱住贺松君,下巴在妇人瘦弱的肩膀上蹭了蹭,喃喃的唤了一声,“妈。”

“怎么了?”贺松君有些心慌。

“没什么,就是叫叫你。”

“你这孩子。”贺松君紧张地笑了下。

“妈。”顾飞泉又喊了一声,像个大孩子,充满依恋。

“又怎么了?”

“谢谢你。”

“突然谢我做什么?”

“我在你肚子里调皮,害您受苦了。”

贺松君这回是真的笑了,拍拍青年宽厚的肩膀:“行啦,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你这样的叫什么你知道吗?叫妈宝,我跟你说现在的小姑娘都不喜欢妈宝男。”

上了年纪的普通中年妇女就是这样,尤其是有孩子的,孩子还单身,什么话题都能扯到对象身上去。

顾飞泉听着就脚底抹油,打算溜了。

贺松君:“上回你说姓尹的哪个姑娘怎么样啊?怎么这么久了都没个动静啊?是不是人家没看上你啊?碰到什么问题了,你跟妈说,你别跑啊!”

贺松君望着快步跑走的高大青年,在他背后喊道:“每次一让你找对象你就跑,你还能打一辈子光棍啊?”

顾飞泉已经彻底没影了。

贺松君进了顾槐的病房,给电热水壶接了壶水,插上开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壶里的水烧开。

她搓了搓在温暖的病房里依旧冰凉的手,朝里哈了口气。

她发现肚子里有了顾飞泉是在三十年前的冬天,她和顾槐已经分手了,自己住在用顾槐给她的钱买的一个小房子里。那年冬天很冷,外面冰天雪地,贺松君一个人从医院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来,心里装着这个重磅炸弹。

她是不敢跟家里的爸妈说的,贺家爸妈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要是知道她未婚先孕的事情,男朋友还分手了,怕是要当场气得进棺材。

贺松君慌极了,她怎么就怀孕了呢,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要是生下这个孩子,以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就算不考虑这个,她工资最多比微薄好上一点,手头还有一些积蓄,但是养育一个孩子,需要多少成本她还是知道的,她不傻,不能把自己的未来和孩子都赌上。

她思考了几天,决定去医院打掉这个孩子。

就在她打算去医院的前两天,沈怀瑜找到了她。贺松君是认识沈怀瑜的,也知道和顾槐订婚的人就是她。但那时候她对沈怀瑜恨不起来,每一个见到沈怀瑜的人都没办法讨厌她,相貌柔美,与世无争。就算没有沈怀瑜,她大抵也是要和顾槐分手的,他们俩自从毕业以后,顾槐忙于事业,贺松君则操持家事,她对顾槐的忙碌没空陪她大加抱怨,顾槐事业正在紧要关头疲于应付,态度糟糕,小情侣两个经常爆发争吵,沈怀瑜只是他们分手的催化剂罢了。

沈怀瑜敲开了贺松君的家门,贺松君非常惊讶地将她请了进来。

“你怀孕了?”沈怀瑜手上套着佛珠,让贺松君分外不自在,拘泥道:“是。”

“顾槐的?”

“对。”

“打算把孩子留下来吗?”沈怀瑜语气轻柔。

贺松君以为她是以“正室”的身份过来教育“小三”的,当即硬邦邦道:“没有,我准备去把孩子打掉。”她虽然小家子气了点,但也是有尊严的,别人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谁料沈怀瑜却说了她始料未及的一段话:“留下来吧。”

贺松君讥诮道:“留下来干什么?我又养不活,你养啊?”

沈怀瑜点头:“我养。”

贺松君懵了:“你什么意思?”

沈怀瑜右手拇指一下一下抠颗着腕上的那串沉香木的佛珠,平静地说:“我和顾槐,不会有孩子。”

贺松君怀疑地看她一眼:“你不能生?”

沈怀瑜顿了顿,说:“你就当作是吧。”

贺松君自嘲道:“你都不能生了,他还是愿意娶你。”

“你还爱他?”

贺松君愣了愣,垂下了眼帘。

学生时代一路走过来,哪是说不爱就不爱了的呢。

“对不起。”沈怀瑜说。

对面坐着的女人表情太诚恳,如画的眉眼间都是惹人怜爱的哀情,贺松君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摆手大度地说:“你不要这么说。”

沈怀瑜抬眸看着她:“我希望你留下这个孩子,他/她所需要的物质条件,我会提供。”

贺松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我的孩子生下来没有爸爸啊。”

“将来会有的,我会和顾槐离婚,把属于你的一切都还给你。”

“不是。”贺松君越听越糊涂,“你们俩不是还在筹备婚礼吗,怎么就想着离婚的事情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夫妻?

“我……”沈怀瑜眸中掠过一丝隐痛,欲言又止。

贺松君追问道:“你到底爱不爱顾槐啊?”

沈怀瑜摇头。

贺松君嘟囔了一句:“那你们还结什么婚。”

她想:世界上的事情真荒唐,她爱顾槐,顾槐却要去娶别人,娶的那个人反而不爱他。

沈怀瑜劝了她,贺松君那时还没有下决定,只是暂时犹豫了一阵子。哪曾想,沈怀瑜一个快结婚的人,天天往她这里跑,给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买了很多补品,还给她做菜烧饭,家务全包,无微不至。

那时候的燕宁城还没有集中供应暖气,烧的是煤球炉,贺松君比较懒,宁愿回家以后灌热水袋在床上被窝里瑟瑟发抖地瘫着,等着自己发热,也不愿意费老大劲在冷冰冰的空气里烧煤球。

沈怀瑜和她很不一样,特别勤劳,很会照顾人,尤其会照顾女人似的,知道贺松君这人懒得烧煤以后,她就主动把这个活给包揽了,并提醒她老是在床上躺着不好,就算没有孩子,也不好。

贺松君当时觉得沈怀瑜真是天下第一好的人,这么好的人嫁给顾槐都有点可惜了。

“你要是个男的,我肯定会喜欢上你。”贺松君倚在厨房门口开玩笑地和沈怀瑜说话,手里抱着沈怀瑜给她灌的热水袋,因为烫,沈怀瑜特地在外面包了一层绒布,暖烘烘的。

沈怀瑜在厨房里做菜,哪怕满室的油烟,她清冷眉眼依旧不染烟火尘埃,闻言只是笑了一笑,嘴角隐约闪过苦涩。

贺松君这么犹豫着犹豫着,肚子越来越大,孩子有胎动了,贺松君感受着腹中胎儿生命力的顽强,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了。

她辞了职在家安胎,沈怀瑜搀着她遛弯儿,适当做些运动。贺松君一个人住,她放不下心,索性搬了过来,没日没夜地陪伴她,会给她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孩子听,贺松君也听,当睡前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