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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时光里听过你(113)

她似懂非懂,牢牢看着他。

那眼里迷茫又懵懂,还有未名的欲,她慢慢低下头,亲上去,额头,眉角,眼角,唇角,含住他的唇,碾磨吮吸,渐渐用力,仿佛干涸的土壤,终于落了一点雨水。

徐嘉衍反手扣住她的脑袋,反客为主,亲了好一会儿,他松开她,小声唤着她的名字,意图让她清醒:“盏盏……盏盏……”

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两人在名字上都有一点怪癖,喜欢直呼全名。

徐嘉衍把她放下去,苏盏爬到副驾驶上坐好,他俯身帮她绑安全带之际,苏盏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记,他低笑亲回去,十分钟后,车子才启动。

苏盏整理好被扯乱的衣服,思绪又飘远了。

为了不让苏盏接触到网络,回家第一件事,徐嘉衍把苏盏手机跟电脑都没收了,“你刚做完手术,远离电子产品,这段时间,我陪你。”

苏盏狐疑地看着他,“你不用上班?”

“嗯,孟晨他们在。”

苏盏看着他,“徐嘉衍,我现在没事了,真的。”

徐嘉衍帮她把东西拎进卧室,“我想陪你,换个问法,你陪我行么?”

这种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苏盏觉得是真奇怪,嘟囔一句:“怎么我离开一个月,你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放好行李,走过来,将小姑娘拖进自己怀里,狠狠亲了一番,坏笑着说:“你要再不回来,我能变成狼,特别在晚上的时候。”

“……”

他不闹她了,揉揉她的脑袋,说:“我们过几天就去美国。”

苏盏看他一眼,到底没说话。

……

徐嘉衍要带苏盏去美国,陆烨明不同意了,在办公室大吵大闹:“你把烂摊子留给我一个人收拾?”

徐嘉衍正在收拾东西,“不烂啊,你就去听个庭审就可以了。”

陆烨明盯着他手中的机票,“然后你带妹子出国度假?”

徐嘉衍抬头瞥他一眼,“你不是说你对她放弃了吗?”

陆烨明干咳一声,“喂,你好像搞错了一点,我才不是因为输给你了?好吗?!”

徐嘉衍抬头,不耐烦道:“那我带我女朋友出国,你有毛意见?”

哎哟,都骂脏话了。

陆烨明瞬间打响战斗的警报:“不度假你住什么度假山庄啊?还带温泉泳池的那种?留老子在这边给你擦屁股!妈的,万一要是告不成功怎么办?”

徐嘉衍从抽屉里翻出护照,塞进包里,拉好拉链,“那就接着告,告到成功为止。”

说完,就挎着黑色大包,直接走出去了。

陆烨明靠一声。

回到办公室,开始看近几年的游戏版权诉讼案,这段时间找了很多这样的案例,成功率很低很低。

看着看着,心思就飘向窗外。

要说放弃,其实他早都放弃了,他不是输给徐嘉衍,他是敌不过她的执拗,三年时间,枪林弹雨,荒草丛生,她都没忘记他,回来还是要找他。

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放弃?

窗外种着红杉树,高大挺拔,威武耸立,如同黑夜里的士兵。

风吹着窗帘,夜风刮进来,米黄的窗帘被吹得哗哗乱飞,椅子里的人,保持着一个姿势,似乎陷入了沉思,一动未动。

能说点什么,才显得自己与众不同?

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语,那还是什么都别说吧。

丝丝柔情都被碾碎在时光里。

那就祝你,一生喜乐平安,爱人相伴。

——

韩文文的葬礼在一个星期后,参加完葬礼的第二天,两人直飞美国。

葬礼上,韩父韩母极力克制着悲伤,可最终,韩母还是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我为什么要逼着你相亲,你不想嫁,那就不嫁了,为什么要这么绝情啊!为了李正,你连爸爸妈妈都不要了吗?!文文啊!我的文文!……”

苏盏连上前都不敢。

她怕自己会带动韩母悲伤的情绪。

徐嘉衍搂着她。

葬礼结束的时候,韩母叫住了苏盏和徐嘉衍,递了一封信给他们:“这是文文留给你们的。”说完,又哭得悲天恸地。

苏盏愣着接过。

徐嘉衍微微俯身,声音低沉:“节哀。”

那封信一直到了美国才被打开。

信封里,有一枚草戒指和一封信。

草戒指是苏盏送过去那枚。

信很短,只有潦草几行字,简简单单。

“抱歉,喝不到你们的喜酒,这个送你们,想我的时候,多看两眼。

苏盏,别哭。

徐嘉衍,你照顾好她。

苏盏你上次说过,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殉难者的生命,想我的时候,抬头看看天,我都在呢,我要保佑你们。

长长久久,永生永世。

永不分离,永浴爱河。

一世情长,两心不忘。

抱歉,一辈子那么长,你们原谅我吧,我要去找他啦。

永别。

勿念。”

亲爱的。

如果有来生,那就做一颗树吧。

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

苏盏到了美国第二天就见到了缠绵病榻的徐国璋。

身体瘦得只剩骷髅架子了,脸颊凹陷,面色难看得不行,苏盏走进去之前,徐国璋已经戴上了氧气罩。

单人间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徐嘉衍让苏盏坐在沙发上,自己出去找医生了。

几分钟后,徐国璋醒过来,看见对面的苏盏,一愣,反映了两秒,他冲她伸手,嘴里吱吱呀呀,话也说不完全。

苏盏看着他一动不动。

徐国璋吃力地冲她招招手,苏盏看着他,慢慢站起来,走过去。

那张脸,那副身躯,好像都已经变了一个人,连神态都没了往日的凌厉。

老人缠绵病榻的时候,总是显得特别可怜。

他双手颤抖,眼尾居然滚过两行眼泪。

苏盏坐到床边,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徐国璋张张嘴,气若游丝,颤着手按了铃,有护士过来帮他换了氧气管。

他再次张嘴,声音抖着,“对……不起……我儿子跟我,不是……一起,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妹妹……你妹妹死后……我……那阵很……怕,我……意……识到自己错了……我知道……说对不……起……没……用,你……们……只会更……恨我……但别恨我……儿子……他是真的……喜欢你……这三年……他为你做了很多,我一直……没好好……疼过……他,生了他,没让……他感……受到……爱,……他每……年都……会去……看苏菡……陪她……说话……说你的……事情……我犯……的错,不该……让他……来替……我担……对不……起……”

断断续续,他一直在说对不起。

苏盏能听到的也只有这些。

护士走过来,用英文告诉她,“不要说太久了,他现在说话吃力。”

“你别说话了。”苏盏转向护士:“您帮他把氧气罩戴上吧。”

苏盏走出去,徐嘉衍正倚着走廊抽烟,“晚上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你会做?”

“刚学的。”

她忽然说:“你一年去看几次苏菡?”

徐嘉衍愣了下,“两次。”

苏盏搂住他,“都说些什么。”

他掸烟,不甚在意:“随便说。”

后来有一年,苏盏怀孕,清明徐嘉衍不让她去,她就偷偷去,跟在他后面。

那年,似乎风特大。

谢山墓园的竹林里都是呼呼风声,她就站在后面,听见墓碑前那个男人半蹲在苏菡的墓前,声音低低沉沉,随着风,送进她耳朵里,声音悠远仿佛从天边传来。

“你侄女快出生了,你姐怀孕脾气变特差,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我每天得开几个小时的车给她满城找她想吃的,孟晨说我不能这么惯着她,都快成母老虎了。”

“她只有我,我不惯着谁惯着,我得惯着,我得带你那份,爸爸那份,妈妈那份,一起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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