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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贵圈(232)+番外

常台笙抱起那盆君子兰,也只是淡淡缓缓地回了姑母一句:“我知道。”

至此,姑母大概是觉得常台笙看着寡淡冷情的性子里有些容易被人利用的悲悯心,但好在内心通透,诸事都看得明白,还算让人省心。

离了杭州城,常台笙便不再是闻名江南的书商。不必与人交涉也再难见熟人,京城人眼中,她不过是个寻常妇人,实在是不起眼。因这不起眼,却也让人放松,于是骨子里那慵懒无争的淡雅姿态便渐渐表露出来了。

抱着君子兰一路往回走,街衢似乎长得没有头,影子却越发长,才惊觉日头西下,周围隐约环绕着饭菜烟火气。

都这样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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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府时,谢氏正在花房忙活,遂未出来迎。常台笙因觉着小腹隐痛,作别姑母便抱着君子兰回了房,这才发现是月事来了。热水洗漱一番,换了衣裳她便早早躺进了薄被里。

这时节不冷,痛起来虽没有以前那般要命,却还是难忍,就连腰骶都隐隐作疼。常台笙蜷作一团,迟迟睡不着,看着外面天色由明转黯,最后连日暮余光都消失,屋子里便悄然黑了下去。迷迷糊糊中只听得外边有多嘴的侍女路过,议论着今日之事。

“公子与老爷平日里这时也该回来了,今日是怎么了?”

“听车夫讲今日未去衙门,那便是进了宫,到这时辰还不回来,许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呸呸,能有什么事?你这般乱说话可是会惹麻烦的。”

说话声随着脚步声一道远去,走廊里重归安静,常台笙痛得皱眉,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身子蜷得更紧,额发都已汗湿,脊背上更是凉凉一层冷汗。

人之血肉之躯,被疼痛占据时,时间漫长拖沓得简直要命。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传来敲门声,伴着女声:“少夫人,到时辰了,您不起来吃饭么?”

“不了……”常台笙松了牙关,声音低哑地回了外边的侍女。

那侍女大约是沉默了会儿,屋外随后便传来离开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极轻极小心,很快就没了。但没过一会儿,门外忽传来杂沓的脚步声,走廊里也亮起来。

府里的灯笼都已点上,常台笙忍痛支起身,谢氏在外敲敲门,问说怎么了。旁边侍女小声道:“少夫人回来洗漱一番就躺下了,大约是……月事来了,身子不大舒服。”

谢氏知道她气血不好,忙让侍女去煮些红糖姜水,自己则推门进了屋。屋中未点灯,谢氏借走廊里的黯光点了桌上烛台,又走到床前,将帐子用钩子挂起,这才坐下来,看看面色惨白倚床板坐着的常台笙,偏头又看一眼外头,抱怨道:“也真是的,这个点还不回来。”

谢氏这话虽像是抱怨,却又有些隐忧在其中。已这么晚,夫君与儿子都还未归,那一定是被什么要紧事绊住了。想想早上两人走时那样子,同时沉默得有些不同寻常。会是什么事呢?要不要紧?这些都是她作为朝堂之外的一介妇人都不能再探究的范畴了。

能做的,似乎也只能是等罢了。

谢氏说完没让常台笙躺下,倒是伸手过去握了握她的,还与她讲些七七八八的零碎事情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过了好一会儿,那边侍女才匆匆忙忙将红糖姜水送了来,谢氏敦促她喝下,这才让她重新躺下。

谢氏放下床帐,在外头坐着,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好好睡罢。”

这 声音柔暖安稳得仿佛熨进人心里,常台笙看着帐外剪影,不自觉地想起年少许多事,视线竟有些模糊。来初潮那年,她也是疼得死去活来,深更半夜母亲则一直陪着 她,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等她入睡。她记得那时,隔着床帐,总有个令人安心的剪影,正低头翻阅书稿,偶尔抬头,声音温温柔柔,问她觉得怎么样了睡着了没有。

那时候父亲已不在,母亲努力支撑着家中所有事务,即便再劳累,对他们兄妹,却也一直是如往昔般温柔照料,也不会轻易表露悲伤脆弱。那时常台笙甚至总有错觉,也许父亲只是去了个远一些的地方,还与他们一起呼吸生活在这个世上,并没有离开。

在常台笙眼里,她母亲并不是个懦弱无用的女人。即便后来一再被击垮,乃至最终放弃,但她曾经的努力与坚持却一直留在常台笙记忆深处。也正因相信这一点,常台笙才总有气力可以爬起来继续前行,仿佛母亲就站在她身旁,以一贯的温柔姿态鼓励着自己。

纵使生死离别时那般惨烈,但她印象中最深刻的却还是有温柔笑意的美丽母亲。

常 台笙回过神,见谢氏还坐在原处。昏黄光线中,谢氏那姿态像极了当年的母亲,令常台笙心头不自觉一暖,竟生出一些感激情绪来。比起陈俨热烈直白的感情,谢氏 这般无微不至的长辈关怀又是另一种珍贵难得的体验。活到现在,看多了人世间各种虚情假意,都快觉得人与人相处无甚意思了,却不期遇见了让她动摇这想法的一 些人,也实在是值得感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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