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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旅人(111)

她要调查的不是药物研究院,而是邢学义本人,优先关注的应该是私人物品和记录。

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筛找,时间越走越深,越走越快,不能开灯不能开窗,密闭空间给人强烈的紧张和压迫感。

宗瑛耐着性子寻,额头密密一层汗,额侧发丝都潮了。

手电筒突然灭了,宗瑛换上备用电池,抬手看一眼表,担心时间不够,转头同盛清让讲:“盛先生,这里我来找,你去看看他的抽屉和书柜。”

盛清让察觉到她的焦虑,安慰她一声“不要慌,慢慢来”,径直走向书柜。

强光电筒一层一层扫过去,聚光灯似的光束,突然在一只木头相框上停住。

相框里被光束安静笼罩老照片,是和宗瑛家里那张一样的毕业合照——里面有严曼、邢学义和宗庆霖。

区别在于这张做了放大处理,相框也要大得多。

照片里的邢学义戴了副样式呆板的眼镜,身板瘦弱,站在严曼侧后方,身边紧挨着的是高他小半个头的宗庆霖。

盛清让打开玻璃柜,小心翼翼移开相框,想看看后面放了些什么书——全套四部《中国药典》,精装硬质红皮封,摆得整整齐齐。

他正要将相框放回,却下意识停顿,手指沿书籍顶部探进去,摸到一本册子。

那册子横放着,藏在药典与书柜内壁之间,且较药典的高度矮了一截,身高不够或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盛清让手指一捏,稳稳抽出册子。

封皮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有标,但册子中间鼓两边薄——典型的剪贴本。

另一边的宗瑛寻到一摞笔记本。

拿起一本,随手翻开一页——

左边写的是:“2011年9月17日,刮北风,多云天气,有阵雨,天不冷不热,你好吗?”

右边页面写:“2011年9月18日,降了温,仍然刮北风,天阴了很久,但一滴雨也没下,你好吗?”

宗瑛飞快往后翻——

日记一天不落,只记录天气,最后一句永远都是:“你好吗?”

是问谁好,这些天气又是记录给谁看?

宗瑛脸色愈来愈沉,额上汗都冷透了。

因为同样有记录天气习惯的,还有她母亲。

“宗小姐。”

盛清让忽然喊她,将她猛拽回神。

她合上手中笔记本,只见盛清让朝她走来,到她面前,又伸手递来一本册子。

他讲:“应该是邢学义做的剪报,你看一眼。”

宗瑛迅速打开,一页页往后翻,越翻越迟缓,同样是关于严曼的剪报,他做得甚至比宗瑛自己还要细致全面,其中有些宗瑛看都没看过。

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他有什么资格做这些?

宗瑛胸腔里窜上来一撮无名火,愤怒的淡蓝火苗里藏的却是恐惧。

“还有这个。”盛清让说着递去一盒药,白蓝相接的药片盒上印着“草酸艾斯西酞普兰片”字样。

“药片吃了将近一半。”他讲,“我看说明上的适应症是重度抑郁和——”

“我知道。”宗瑛伸手接过药盒,想起去年有次碰见邢学义,他那时就瘦得简直可怕,笑容迟缓且机械。

这样的一个人,和严曼的案子脱不掉干系,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干系?

杀人者?还是……

沉郁的压迫感忽然就覆下来,宗瑛将盒子和册子都还给盛清让,有些吃力地短促叹口气,语声低缓:“时间不早了,整理一下吧。”

今晚发现的这些虽然超出了她的预料,但都不是证据,因此一件也不值得带回,只需要物归原处。

纸箱里的物品尽量按原样放回去,箱底用透明胶带仔仔细细地重新封好,一只一只摆回原位,贸一看确实没有动过。

两人忙完,外面天已经蒙蒙亮。

宗瑛看一眼时间,提起勘验箱道:“下楼吧,还有五分钟。”

然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她突然顿住,抬手示意盛清让别出声。

开门声和脚步声自下而上传来,宗瑛神经都绷紧——从脚步声判断,至少有两个人。

盛清让一把抓过她,飞快将她带进书柜侧旁的窗前,拉上厚重窗帘。

宗瑛一手提着勘验箱,另一只手被他紧握在手心里。

脚步声上了楼,亦是走到二楼书房门口停住。

一只手搭上门把手,轻轻往里一推,进来小半边身体。

黑暗中看不清人脸,暗蓝晨光穿过窗帘中央的细窄缝隙斜入屋内,落在他皮鞋上——鞋面锃亮,非常体面。

信息推入,盛清让的手机突然轻震了一下。

只这轻细动静,引得门外骤响起一声警觉短促的轻“嘘”,紧接着是更敏锐的判断——

“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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