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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旅人(41)

护士态度亦十分强硬:“没有医生可派。”

二姐一气之下指了她道:“你等着——”说罢踩着高跟鞋马上去院长室。

可她趾高气昂而去,却憋了一口气归来,明显是被拒绝了。

她到这时才注意到宗瑛:“你是不是刚才做手术的医生?今天医院里忙成这样子,待在这里不过吃力不讨好,不如去公馆,给你开十倍酬劳如何?”

宗瑛侧过头,神色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不打算作回应。

盛清让却立即反驳:“这位小姐身份特殊,不可以。”

二姐似乎没能认出宗瑛就是上次盛清让带去公馆的“助手”,略不屑地开口:“有什么好特殊的?不过就是个医生。就这样决定了,我马上叫他们送大哥回去——”说着看向盛清让,几乎是命令他:“你也回去,有些账还没有同你算清楚!”

宗瑛留意了盛清让的神色变化,又瞥了一眼二姐和盛清蕙,突然握了一下盛清让的手,声音极低:“盛先生,你做决定。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只有盛清让能带她回到属于她的时代,她别无选择。

盛清让选择了回公馆,实际上,他也别无选择。

一行人坐车离开医院返回静安寺路上的盛公馆,一共两辆车,宗瑛与盛清让、盛清蕙坐在后一辆车里,气氛凝重,平日里话多的清蕙,也因为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变得寡言。

“盛先生——”宗瑛稍稍侧过头,声音低得几乎要贴到最近才能听清楚。

盛清让偏过头对上她的视线,她语气恳切:“我很饿。”

“我知道。”盛清让同样低声回她,“实在是对不起,请你……再等一等好吗?”

盛清蕙这时突然递了一颗糖过去。

盛清让接过糖,拧开脆脆糖纸,一颗咖啡色太妃糖就躺在泛着银光的糖纸上。

他将手伸到宗瑛面前,宗瑛飞快地拿起来塞进嘴里,别过脸看向窗外无边的夜色,干巴巴地说了一声“谢谢”。

一路都是平静的,一到家却又翻起大浪,简直同外面的台风天一样难以理喻。

一众人将大哥安顿在卧室,二姐将盛清让喊去隔壁问话,房间里便只剩盛清蕙及宗瑛。

盛清蕙看二姐出去,稍稍等了一会儿就下了楼。

宗瑛留在房内,隐约能够听见隔壁气势汹汹的斥责声:“倘若不是你那天提,大哥断然不会去找德国人转让!更加不会约到华懋饭店去!好好一个人现在居然残废了!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在祖宗面前打断你的腿!”

一到了责骂怪罪的时候,就又当作是一家人,甚至连祖宗也要被架出来。

宗瑛觉得似曾相识。

隔壁二姐怒气不减,言辞中却少新鲜内容,无非是将大哥受伤的所有责任推到了盛清让身上。

但宗瑛分明记得,是大哥自己约在华懋饭店,并且主动将时间从早上改到了下午四点半——倘若不改时间,既不用逼得盛清让一大早着急忙慌赶回租界,大哥自己也能避免遭遇空袭。

甚至连她也不必被扯进来,更不用经受从爆炸中死里逃生的创伤。

宗瑛坐在椅子里不出声,房门突然被推开,盛清蕙端了一个木托盘进来。

托盘里摆了四个菜碟子,还有一大碗米饭,一碗汤,冒着热气。

“都是热过的。”盛清蕙放下托盘同她解释,“是三哥哥下车时悄悄同我讲的,叫厨房给你准备一点吃的。”

宗瑛拿起筷子,又讲了一声“谢谢”。

盛清蕙瞥一眼病床上的大哥,说:“你救了大哥的命,应该我家谢你才对的。”她对宗瑛充满好奇,但这时候又不好多问,就只能看着对方吃。

宗瑛进餐快速,却看不出半点狼吞虎咽的不雅。

她节奏和动作都控制得很妥当,盛清蕙想。

十分钟后,托盘上的饭碗、汤碗、菜碟,全部空了。

宗瑛双手置于托盘两侧,盛清蕙回过神忙说:“放在台子上就好了,佣人会来拿的。”

既然清蕙这样讲,宗瑛就容托盘这么放着,默不作声地坐在椅子里,一只手伸进裤袋。

听着隔壁没完没了的训斥声,宗瑛在犹豫要不要抽烟,可盛清蕙一直坐在对面打量她。

她正打算起身出去,盛清蕙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宗小姐……你是从国外回来的吗?”

宗瑛穿着昨天下班换的便装,短袖长裤运动鞋,全身上下,不管是衣服料子还是鞋子的式样,看起来都与现在的流行很不同,盛清蕙便猜测是舶来品,加上她觉得宗瑛作风很不寻常,就更愿意相信她是从异乡来。

宗瑛面对探询,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盛清蕙又问:“所以你实际是……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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