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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子(165)

她态度里甚至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好吧既然你们都不想出,那就我来出,度支钱不够用,就用盐铁司的盐利去抵,总好了吧?

却有人反对:“盐铁都已专门分了出来,如何能再入度支?”

“几十年前盐利可归入度支,如今为甚么不可以?”许稷毫不客气地回驳。

“许侍郎既然并领度支、盐铁两司事务,两处收支合并也无不可。”左仆射顺势推了一把,硬是将区区一件临时事务,推成了制度变革。

盐铁收入归度支,这可太不给阉党脸了。

东西枢密使正要反对,小皇帝却抢先一步开口:“朕觉得不好!”他看了一眼群臣,又回头看看马承元,接下去说:“既然神策军出兵浙东是临时开支,那……不如盐铁归度支这件事也临时好了。”

各退一步,平衡之策。

在众人都不吱声时,马承元淡淡开口:“陛下难道说得不对吗?众相公侍郎怎无回应呢?”

得马承元这句话,阉党偃旗息鼓,朝臣也鸣金收兵。

马承元深知近期收回盐利并不现实,既然这部分盐利得不到,那就索性让他们用吧。至于是归盐铁还是归度支,都无所谓。反正时机成熟了,将许稷一脚踢走,什么都好解决。

在此背景之下,许稷将盐利收归度支并没有遇到太大阻碍。尽管她本人也知这不是长久之计,但眼下将肉吃进来,阉党真想抢回去,恐怕也没有他们想得那样容易。

——*——*——*——*——

神策军远征浙东一事定下来,军费拨给都到位后,也终于到了年关。

年前所有事都告一段落,许稷在公房内枯坐。

皇城内冷冷清清,几个留直小吏聚在一块烧面汤吃。

“今 日是除夕哪,侍郎居然不回去诶!”、“一定是大将要同家里人过节,侍郎回去也是屋寂榻冷的,索性就不回去了呗!”、“啧啧,真是可怜。”、“倘我是侍郎, 我就上门去王家吃守岁饭!”、“哈哈对对,反正也不是没吃过,以前还是王家的半子呢,如今……也差不多吧,就是十八娘换成了大将!”、“说起来,那个王家 十八娘嫁给练中丞后,一点动静也没有了。要我说练中丞这么大年纪了,膝下连个子嗣也没,是不是有毛病哪!”、“嘘!讲御史坏话会遭报复的,快闭嘴!”、 “哦哦……”

一群人正讲到兴头上,王夫南只身走了进来。吓得一群人纷纷跳起,其中一人赔笑道:“因公厨没人了,某等才在这里烧面汤的!”

王夫南又不是御史台出身,根本懒得管这种事,旁若无人直入公房,抬手敲敲门:“许稷,出来。”

许稷从案牍中抬首,却说:“进来。”

王夫南推门进去,走到她面前,双手撑住矮案两边,俯身:“跟我回去吃饭。”

许稷一动不动。

“不是想见千缨吗?错过时辰她就得回婆家了。”王夫南一本正经地盯住她,唇角弯起来:“快点起来。”

“去你家不好吧,你家那么多人。”

“你难道还怕闲话吗?想想几年前,你还是比部小直官,那时你都不惧她们,眼下竟然怕了吗?”

“不怕,可是你……”

“我怎么会怕?在那种家里怕说闲话,我能长这么大吗?”

王夫南见已经说服了她,于是胸有成竹地走到架子前拿过大氅,长臂伸过去给她披上系好。

许稷起了身,跟在后面往外去。

一众小吏叽叽喳喳好一阵议论,直到那俩身影走远,仍止不住话头。

许稷随同王夫南一起抵达王宅时,黄昏左近,灯笼悉数点亮,守岁宴也即将开始。许稷不禁道:“几年前你被调回来那天,府里也是这样亮。”

“似乎什么都未变,但确实又不同了。”王夫南转过头对她说。

有庶仆来来去去忙,但只要见了他二人就慌忙低下头避而不看。天色愈发黯,许稷问:“千缨已经回去了吗?”

“练老夫人非让他们到这边来吃完团圆饭再回去,所以千缨眼下已在堂屋等着了。”

“可你先前说——”

“兵不厌诈。”他温温和和回了她的话,伸手带了她一把:“往这边。”

王家人几乎都在堂屋已坐定,只剩一些在外任职的小辈不在家。王夫南带着许稷到堂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几年前许稷在这个地方,头顶罩了一盏灯,因摔了一跤一身狼狈,如今却已是深绯银鱼加身。

撩袍跨过门槛,许稷对王家长辈深揖行礼,不卑不亢。老太太抿唇看她,王夫南母亲神色平静,王相公则稀松平常地开口:“许侍郎肯来赴宴,是老夫的荣幸,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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