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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子(198)

他屡次西征经验丰富,自然值得相信。许稷于是嘱咐判官:“今晚就地休整,明早再走。”诸人都累得不行,可以睡个囫囵觉自然开心。而待他们扎营时,许稷则起身歹人巡视周边做好部署。

细雪往下落,惹了一头白。从长安往西这条路,许多人走过,这其中也包括她阿爷,但他到底没能再回来。

这是条血路,多的是无法回头的人。

往西,再往西,是她没有接触过的人情风土,她不知那里是什么模样,也不知自己的命途会如何与之交错相缠,是否会有深缘。

雪愈发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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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往东有函谷关,往西有大散关。大散关是出入关中之要隘,散关失守意味着关中西边门户打开,十分危险。

王夫南所料没错,西戎着急扩张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攻陷秦、成、渭、陇州后直扑大散关,势要将陇西南部全部吞下。当地官健及牙兵死守大散关,快撑不住时幸得朝廷西征军相援,终是补上了这口气,继续与气焰嚣张的西戎相对抗。

打起仗来的消耗与日常行军的消耗自然差了许多,前线的大口张开,源源不断吞补给,而许稷只预备了四十日的军粮。

前路被堵死,许稷只能后退问藩镇借粮,哪料藩镇捂紧口袋只嚷嚷没粮,分毫不给。最后没办法问凤翔要粮,凤翔竟慷慨解囊,许稷这才知道练绘调到了凤翔。

来不及叙旧,许稷便要动身,并将粮草分批运送。粮草出界,宛若肥肉出锅旁边围了一圈贪婪食客,个个都等着争抢,她自然做好了发生折损的准备。而将粮草分散运输,则是将目标减小,从而避开大规模的争抢。

而由她亲自押运的三十乘粮车,从凤翔出来,还未到陇州,便与一群作乱的叛军遭遇。叛军有数百人之众,而她只有八十人,正面相遇,且又有粮车拖累,敌我差距太大,胜算小得可怜。

许稷在指挥奇袭上尚有优势,但正面攻防却根本不行。她当机立断要求所有人弃粮车后撤,队头惶惑不解之时,只见许稷已经带人调转马头躬身飞奔往西去。

真是个胆小鬼!队头无法理解这样的决定,要知道这三十乘粮食来得多不容易,说拱手让人就让人吗?!可另一边却不断催促他赶紧逃命,队头权衡之下,趴下来抱住那粮车轱辘:“老子死也要与粮车死在一块!”

上百号官健叛军见许稷弃粮逃之夭夭,只剩一个队头死抱着车轱辘不放,将粮车围了一圈,笑道:“你死守有个屁用,你们头都跑啦!脑袋这么尖,给爷爷们蹴鞠都嫌不好使!”

一阵哄笑。

那队头是个志气满满的愣小子,他听了这话气直骂许稷:“没节气的混蛋!身为供军使连护卫粮食的觉悟都没有!朝廷派出来的文官就没一个好货!都是孬种!只知道保命!不得好死!呸!”

而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许稷此时已经带人绕了一个大圈,回到了东边。

官健叛军觉得那队头是个二愣呆货,也就懒得杀,捆了扔在粮车上,拖着三十乘粮车径直往东边去。将近两百人,本想将粮食拖回安全的地方,但此时已经日暮,前面路又险,实在不宜继续前行。

一群人弄了粮食,像模像样烧熟了饱腹一顿,看车上竟然有酒,骂道:“娘的神策军真是好待遇,连酒都有!”一群人气不过,霎时将酒一分,高高兴兴地饮起来。

饮酒饮到月上中天,被捆在粮车上的队头则一直骂骂咧咧:“喝屁个酒,都是我们的酒!强盗!叛贼!无耻!不得好死!呸呸呸!”

他骂得越厉害,叛军就越开心,一个个饮得东倒西歪,指着他回骂。

这边酒食飘香,守在东边岔路口的许稷等人却饥肠辘辘。笑骂声渐渐低下去,食物的香气也趋于无,挂在天上的月亮已经慢慢往下移,隐约听得打呼噜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哨兵们防止打瞌睡的闲聊声。

许稷仔细辨听了一会儿,伸手右摆,示意动手。尽管带出来的都是神策军的辎重兵,算不上个个好手,却也不赖。

前锋悄无声息摸过去杀了几个哨兵,见叛军此时都已睡下,遂往回投石告知许稷。许稷眸光沉稳,示意下一队人跟上。

十来个人陆续摸进叛军当中,躺的躺蹲的蹲,就为一刀抹干净对方脖子,让对方死得连声也不能出。

一群人动作麻利,一个副队头刚杀完人,打算站起来去杀另一边,却被一叛军搭住了脚,那叛军咕哝一声:“你他娘的干啥去啊?”

他说着就睁开了眼,副队头一惊,那人看见刀子也是一惊,副队头瞬时回神,眼明手快补了一刀:“起夜撒尿,快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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