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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女(86)

他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转给了李淳一,倒是迫她早点将这报灾奏抄放行。

颜伯辛也看向李淳一,李淳一却只低头翻阅颜伯辛递来的折子。她倏忽将折子合上,抬眸道:“关中或江淮的救济都是远水,无法解眼前这近渴。眼下先齐州府内互相接济,不够则就近借粮。至于报灾奏抄,自然会递,请都督不用着急。”

元信:“借可以,谁来还?用什么来还?”

各地之间财政一般不作牵扯,哪怕临时出借,也没有不还的道理。

李淳一回:“自然是用朝廷批下来的灾款灾粮还。”

她讲得有理有据,且最后也表了态,但元信却也只是姑且听听。

当然她也是姑且一讲,因这报灾抄上所统计出的户数等等,错漏百出,分明是向朝廷提出了过分的要求,索要超出这赈灾之外的钱粮支持。

她手下压着的这两份折子,一份是都督府所申报诸州灾情奏抄,其中青州的部分她已经看过;而另一份,则是由颜伯辛给她、上面签署了七县县令及巡道监察御史姓名的青州灾情奏抄。

同样是青州的灾情,颜伯辛的联名奏抄比都督府兀自申报的要有力得多。偱律例,都督府应当按照辖区内各州报上来的情况进行检覆汇总,但很明显的是,都督府的这一份无视各州情况凭空捏造,目的即是为了讹朝廷的灾款灾粮。

百姓死活,从来不是他们考虑的重点。

颜伯辛今日额外给她的这个,是指正都督府造假的十足铁证,但他意图又何在?是站队,还是仅仅因为良心上过不去?

“既然事情讲清楚了,你快点回吧。这种要紧关头,青州不能无人主持。”元信催促颜伯辛离开。

颜伯辛起了身,却说:“倘若拿不到粮和药就回,下官这趟便是白跑。”他犟住了,大有“不给解决问题就不罢休”的架势。

元信英朗眉宇间复生厌烦之意:“你这人怎么这样犟!”他亦起了身,敷衍道:“青州既然疫灾严重,先让都督府医署给你拨些药,我还有要紧事,就不奉陪了。”

他说完就甩袖先出了门,竟是撇下了李淳一与颜伯辛。站在一旁的秉笔书吏不知是出还是留,尴尬地看向李颜二人时,颜伯辛却迅速对李淳一使了个眼色。

随后他先出了门,只留下李淳一。

李淳一将那两份奏抄收好,起身出门时谢翛立刻迎了上来。同时走过来的还有都督府执事,那执事对李淳一躬身道:“目前外边不太平,殿下若住驿所,安危亦很难保障,请殿下在都督府住下。”

这无疑是要将李淳一控制在都督府,于是谢翛挑眉反问:“都督府就一定安全了吗?”

执事却聪明:“小人不敢如此断定,但小人知道,外面比都督府更不安全。”

倘若是在都督府出了事,元信就要担大风险;但如果是在外面出了事,就不好说了。如此一想,最危险的地方倒确实是最安全的。

“知道了。”李淳一随口应付了他一句,“本王先看看。”

偌大都督府,警备森严,连她进出走动都略受限制,但对颜伯辛却似乎不奏效。他原先是都督府参军,颜家又与元家有些裙带牵扯,这些守卫对他是格外客气的。

李淳一一路走一路想对策,走到庑廊终点下意识要回头,西边却忽伸过来一只手拽过了她胳膊。她登时抬眼,颜伯辛压住她的唇道:“颜某冒犯,吴王勿怪。”

他说完倏地收回手,瞥了一眼往西庑廊,与李淳一道:“都督府有亏空,才想方设法来补缺,而眼下算盘都已经打到救灾上,实在是百姓之灾。而这亏空不是这一年两年的事,山东的隐户,元家的私兵,是旧疾,已经烂透了。这些倘若全挖出来——恐怕会超出吴王的预料。”

他讲话时几乎没什么表情,但内容令人惊颤,声音也有些难抑的急切。

风更大了,刮得碎发乱舞。

颜伯辛因为疲倦而凹陷的眼眶里藏了些难言明的为难,但他随即又释然:“这风终归会将污秽泥沙都刮走,该露出来的一定会露出来,山东的天希望有重归干净的一日。”

他说完低下头:“吴王可有信心吗?”

到此他已算是站了队,李淳一自袖袋中取出一块布帛给他:“其他我会自己查,唯独私兵这点,需要你的协助。”

那布帛上列明了暗查的方向要点,等于向颜伯辛坦诚了自己的计划。

双方结盟需要诚意,给对方留如此铁证,便是十足诚意。

不过颜伯辛却没有收:“听说吴王字迹多变化,这布帛也不能证明是出自吴王之手。臣明白吴王决心就够了,不需要揣着什么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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