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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账(105)+番外

说实在的,白敏中极少见到这样子的张谏之——随意地裹了毯子,头发微散,与平日里的精神劲儿大相径庭,似乎是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灯光微弱柔和,打在他身上,看起来暖融融的似乎很舒服,可他分明连眉头也锁着,又似十分痛苦。

屋外的寒冷让白敏中不由缩肩,她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迅速拉开门猫进去,又立时将门关好。餐室里暖和非常,白敏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低头走过去坐下,却见张谏之仍那么坐着,一动也不动。她屏住气,将手伸过去,到他眼前轻晃了晃,低声唤道:“张……”

话说了还不到一半,白敏中陡然注意到他额头的一层薄汗,甚至散着的头发,也有一些潮湿。她霍然站起来,身子前倾,搭住他的肩轻摇了摇:“醒醒。”

她一着急,手上便使了些力。这当口,眼前忽地闪过什么,下一瞬,张谏之便缓缓睁开了眼。他曲背垂首,显然没什么力气,微微启了唇,却没有出声。

“怎么了……”白敏中问得很小心。

张谏之抬手搭住桌面,骨节泛白,声音不能再低哑:“不舒服。”

这实在是太明显不过的示弱,可张谏之又怎会轻易示弱?他素来是极具忍耐力、就算疼到生不如死,也绝不会哼一声的人。

白敏中觉着有些不对劲,但她这会儿也顾不得想那么许多。倒了杯热水双手递过去:“喝点热水会好些吗?”

张谏之未抬头,微微启唇,望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杯子,本要伸手接过,然那只搭在桌上的手最后却垂了下去:“你先吃罢。”

白敏中胃里虽早就空了,可这会儿望着满桌饭菜,却下不了口。况她身子一直前倾着,时间久了有些吃不消。她索性捧着杯子绕到桌子另一边,在张谏之旁边坐了下来,将杯子递过去,小声道:“……喂你好不好?”

张谏之身上的厚毯子似乎要滑下来,白敏中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替他拉上去压好,这才将杯子递至他唇边,好声劝道:“喝一口罢。”

张谏之倒也不推拒,低头轻轻抿了一口。白敏中便又微倾杯口,让他稍微多喝一些。喂了一会儿,白敏中斗胆抬手试了试他额头温度,却发现凉凉湿湿的,便又赶紧将手缩了回来。她心道不发烧就好,便搁下杯子打算起身去对面吃饭……然这当口却被张谏之拖住。

张谏之轻扣她手腕,微抬了头:“就坐这儿吃罢。”

白敏中又只好坐了下来,兀自盛了饭,埋头迅速吃起来。

屋外雨声越发小,餐室里安静得令人发慌。白敏中吃完饭,望望身边的张谏之:“回去歇着罢……”

张谏之却安安静静坐着,也不吱声。白敏中扶他起来,但刚开了门,一阵潮湿的寒风便涌了进来。她小心翼翼扶他出了门,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陡然间身体却感受到重压,张谏之俯身将下巴搁在她肩上,用身上的厚毯子一起裹住了她。

白敏中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努力承住这负荷,甚至侧脸便贴着他的头发,鼻息间全是陌生单薄又好闻的气味。

想起他方才在餐室里的样子,又回想起摇醒他那一瞬间,白敏中心里的隐忧更甚。她似乎是在书里看到过,说人在疼到受不了的时候,魂魄是有可能离体的,若不及时拽回,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若当真如此,那真是庆幸,他疼到魂魄都快离体时,她在旁边。

白敏中忽然不放心他一个人去睡了。黑黢黢的屋子里本就危险,万一病发太疼了受不住,魂魄不回来了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扶张谏之回了卧房,在房中点了好几盏灯,又四下瞅瞅,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明安作的法当真有用么?这座宅子真的干净么?地府的人应当不会来罢……”说完这话她背后都觉着冷飕飕的。

白敏中搓搓手,生了暖炉,抱了一床被子,又拖过一张椅子,放到床边的矮凳前。

张谏之侧身躺着,白敏中给他压了压被角,深吸一口气,裹了被子在椅子上坐下,双腿则搁在矮凳上,闭眼睡觉。

然即便是闭上了眼,烛火也照样穿透单薄的眼皮,让人感受到其晃动。白敏中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能睡着,甫睁开眼,便看到张谏之正望着自己。

“不睡么?”她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只露了个脑袋在外头。

这时的说话声已带上了深夜里特有的清寂腔调,白敏中自己听着都有些起鸡皮疙瘩。

张谏之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翻了个身,面朝里睡了。

白敏中默默起来将那蜡烛灭了,又继续窝回椅子睡觉。熄了一盏灯好了许多,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忽听得脚下传来叫嚣声:“白姑娘,我冒着很大的风险进来的,我想说……公子的意思难道不是让你睡过去吗?你像个二傻子一样睡椅子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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