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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账(184)+番外

但她不知不觉也到了出师的时候。她在寄给白子彦的最后一封信中就已经提过,说不会在住在蓝山,让白子彦不要寄信来了。

程苇杭作别师傅,离开了蓝山,在城中租了一间小宅,闹中取静,但日子也过得拮据。她没有名气,画也卖得很便宜,只能去给城中一些富家小姐做书画老师,教授一些最基本的笔法技巧。这一行,做久了,知道的人便渐渐多了。

书画这行,女先生毕竟少,而城中有些钱势的人家,总免不了会有待字闺中的千金要学书画。再者程苇杭那时的脾气养得很是隐忍,看着虽是冷了一些,但到底识礼识趣,故而倒很是讨得那些当家主母们的喜欢。

她的日子渐渐好过起来,在城中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望,画挂出去也终是有人能认得出——呀,这不就是那位女先生的画嘛。

程苇杭没有换名姓,苇杭是她母亲娶的名字,取自诗经,里面还有个故事。再者她觉得没有必要,这儿离程家那么远,实在不大可能再被人认出。就算认出,也没什么要紧的了。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

可没有料到,她的名声,甚至都传到了京城。起因是她送给旁人的一幅画,被转送给了晋王,晋王再将这画呈给了皇帝。强权之下无自由,君要民进京面圣,便由不得民的自由意志。她程苇杭,不过一介草民。

那年她二十三岁,玄袍上身,只显得更瘦,整个人看起来都不怎么好。她千里迢迢进了京,不知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未来。京城那般大,繁华到令人迷失,多的是纸醉金迷,却无一属于自己。

她住进了驿馆,有宫人前来通知她进宫面圣,还给她备了衣裳。袍子上有团花,程苇杭看一眼便猜到了皇帝的意图。那分明是官袍,也许是要赐个宫廷画师的名分。

往后也许衣食无忧,但画什么却要受限了。

可她没有勇气再逃一次,她的人生,从来是挣扎于“想要走自己的路却往往被牵绊”的问题。从她离开分家,这矛盾便不断上演,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

性格决定了她的矛盾,若无人援手,她也许早就死了。先是师傅在她背起行囊离家时愿意收留她,后来是白子彦帮忙让她逃离本家的算计……她当真已经幸运至极。

也许,就这样接受,不再矛盾,是最好的决定。

于是到进宫那日,她早早地便起了,洗漱换衣,头发简单地束起来,想了一会儿,却又自随身包袱里取出了那枚白玉簪。

还是几年之前,白子彦放在她坟旁那只包袱里的。如今取出来,温润的光泽依旧。她拆开绑绳,用簪子盘起发,坐下来等待宫中的马车。

她坐下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忽听得房门有了动静。她转头往后看去,却见一只信封,自门缝里露出一角。她连忙起身拉开门,外面过道里却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她已经有很久很久未收到过这样的信了。这时候的心情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描述,她只知道自己几乎是手颤抖着将信封拆开,但从里面取出信,信纸上只有四个字——一道走罢。

程苇杭握住那信封便匆匆跑下了楼,她想也许白子彦就在附近,她得找到他。离开蓝山这几年,因为失了联系,她不知他后来去过哪些地方,亦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但心里一直留着空给他,等他再次出现。

她环顾楼下大堂,却未发现任何他的影子。她遂问驿馆的小吏方才是否见到有人进来。小吏摇头否认,很是纳闷地回说没有啊。

程苇杭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信封,迈步就往外走。那小吏在后头喊道:“诶程先生您往哪儿去呢?这宫里的马车都快来了。”

程苇杭仿若没有听到般出了门,她沿着繁华的街道往前走,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来的笃定,她相信他就在前面。这一日恰好有集市,御街上热热闹闹,程苇杭踮脚四处看四处找,却都一无所获。

她走到了尽头,内心的失望已将满溢,忽地下意识一偏头,却在一条背阴潮湿的小巷里,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白子彦。

那巷子看着极其阴冷,白子彦的脸陷在那阴影之中,看着有些苍白。整个人似乎比以前更瘦,唇上也无甚血色。一身荼白袍子宽宽松松罩在身上,身姿依旧挺拔。

程苇杭差一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幻影。

她几乎是飞奔过去,在他面前停下后,伸手拉过他的手:“不是说要一道走吗?来不及了,我们快跑罢。”

说罢她拽着白子彦便往京城城门的方向跑。

白子彦笑:“已经备了马车了,不用这么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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