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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账(89)+番外

张谏之回说:“海国人。”

诸葛康反应倒是挺快:“既然理是张先生的弟弟,那么张先生……也该是海国人咯?怎会姓张呢……海国明明没有这个姓的……”

“说起来是一些旧事了。”

话说到这份上,就等于让她止步于此,不要再深究了。

诸葛康便很识趣地没有再问。

用餐完毕,她正打算告辞。白敏中却道:“天气这般冷,且你又一个人,回去太不方便了,不如在这里将就住一晚。”她说着连忙补充道:“和我睡一个房间,可以么?”

诸葛康觉得再好不过,点点头,笑着道了谢,跟着白敏中去了她的房间。

张谏之坐在餐室里,看着她们离开,却迟迟没有起身。

也许认识诸葛康,对于白敏中而言,是件好事。

那些自小便能看见旁人所看不到东西的人,都鲜少有朋友。于他们而言,也许人世更□,也更能体味其中的孤独与无趣。活人的世界里尔虞我诈,欲望永远是扑不灭的大火,嫉妒丛生,欺骗无处不在。

张谏之记得最清楚的是,幼年时伯亲王府管事夫人不幸去世,管事哭成泪人,任谁都能体会到其中的丧妻之痛,不免令人觉得悲戚。而管事在灵堂里埋头痛哭时,故去妻子的鬼魂就站在他身旁,神情失望透顶。

当时的张谏之觉得好奇,便跟着那鬼魂走了出去。那时的他,尚且可以听到鬼魂说话,可以与他们做简单的交流,那位美丽的妇人便坐在廊下,与尚且年幼的他,讲这其中的欺骗、谋害与做戏。

他听得一知半解,回头望见灵堂里纸灰纷飞,活人痛哭,忽然觉得冷。再回头,亡者的鬼魂却已经不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前来抢纸钱元宝的野亡人。

很多事都是注定的。他这个样子,便注定鲜有朋友。许多事情自己看着,只能一一拆解独自吞咽。知晓真相又如何?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若是说出来,会被当做疯子罢?

那时尚有母亲可以听他倾诉一二。后来母亲离世,他辗转至他乡,之后的岁月里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尚且年轻的心需要承受的并不是看到鬼魂妖怪的害怕,而是看多了纷争与结局后依然能直面活人世界的勇气。知道死去的世界是什么模样,清楚奔走钻营几十年最后也什么都带不走,人与人的感情不会一尘不变,活人的世界其实没什么永恒……可仍是要努力活着,努力去相信这世上的天长地久。

这是与人世的斗争,也是与自己的斗争。时间久了,心有过尽千帆般的从容,便不再纠缠于此了。善恶常在,交替出现,各自结局均有不同,体会又比年少时要深得多。

可他依旧抱有执念,其实并没有洞悉一切又能放手的气度。

张谏之起了身,出了餐室,沿着走廊一路走着,路过白敏中的房间,听到房间中传来的打趣逗笑声,唇角也不经意地轻弯了一弯。

他不禁去想象白敏中的童年,是否也与他一样,在妖鬼盘绕的榻上入睡过,走在路上被一些奇怪的家伙搭讪,听怨鬼们倾吐委屈与真相,吃饭时看到它们在桌上斗嘴打架……

某种意义上说,那真是热闹、又孤独的童年啊。

眼下她可能会交到新的朋友,可以开怀笑,也是人生幸事呢。

他渐渐消失在走廊里,白敏中房中的诸葛康正十分来劲地与她说着稀奇古怪的市井笑话。

后来诸葛康累了,抱着毯子歪在角落里便睡着了。白敏中轻轻摇醒她,喊她去床上睡。

房中只有一张床,诸葛康便睡在里侧。白敏中洗漱完,熄灭灯躺回床上,闭眼没多一会儿,便听到耳边有人轻唤:“醒一醒。”

白敏中睁开眼,借着屋外月光看清楚是青竹。她扭头看了一眼里侧酣睡的诸葛康,忙道:“进这座宅子不是不好么?”

青竹看起来越发淡,笑容浅浅:“是有一些不方便,但还好。”

白敏中索性悄悄坐了起来,语声很轻:“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

白敏中松下一口气,又问:“你最近可还好?”

青竹轻点点头,反问她:“你可还记得那位宋赌王?”

白敏中说记得。青竹道:“那位知你又回了东海,非得找你赌一把,你这阵子还是尽量不要出门。毕竟……我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在。”

白敏中说知道了,又问:“你近来在做什么?”

他声音很低:“只是,那样歇着而已。”

作为一介魂魄,他看起来虚弱极了。白敏中甚至能从这身影中回想起他当初出现的样子,只是那样一团贪恋温暖的散魄而已。眼下这个样子,是快要渐渐消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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