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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呸(140)+番外

我一看架势不对,连忙拖住他。然他猛地挣开我的手,将怀里的琴往管家那儿一推,冲到成徽面前便揪起他的衣领,用力地将他从轮椅里拉起来:“你不是站不起来吗?老子帮你站起来!”

成徽就像摇摇欲坠的提绳木偶,轻飘飘的,风一吹便会被刮走。

我连忙过去推开孙正林,成徽眸色极黯,他也不抬头看我,衣领处被孙正林揪出来的褶子分外明显。他面容苍白,当真像是病了许久的模样。

他垂着头,声音倦懒道:“要喝酒是吗……”他垂了垂眼睫:“陪你们喝便是了……

我鼻子一酸,孙正林倏地瞪我一眼,又看着他,语气仍是忿忿:“不光是酒,给老子准备一桌子好饭菜!老子在你家府门口像个傻子一样等了一个下午,老子饿了!”

成徽声音低缓,似乎有气无力的样子:“好……”

我眼眶胀得疼,孙正林用力咬了咬下唇:“饭菜不好吃老子就不走了,让老子吃得满意了为止!”

成徽微低着头,苍缟的面容上竟浮起一丝隐约的笑意,两边唇角微微向上弯起,眼角轻轻下压。他低声道:“你随意……”

孙正林跟炸了毛似的,咬咬牙吼道:“娘的,你就不能有点底气?你就任由老子欺负你吗?别搞得好似这人世都欠了你一般,老子不欠你,你如今也不欠老子,咱两清!你装可怜没有用,装柔弱老子也不吃这一套,老子现在是粗人,不认你们酸弱文人这一套!都是你和邹敏合计把老子赶到兵部那个破地方去的,你他娘的就是……”

成徽忽抬头笑了笑,可神色里透出来的却是无止境的苦涩。

管家站在一旁抱着琴忐忑不安,孙正林上前将琴拿过来:“老子今天本是不来的,都是为了陪连永将这个琴还给你。连永说好意她心领了,但这把琴还请你收回去。她方才与我说了,你比她更需要这把琴。”

成徽的眉头微微蹙起,脸上最后一丝苦笑都消失殆尽。他的脸在这府里的灯光映照下,越发苍白枯槁,身形也越发瘦削,浑身上下竟看不出一丝生机。

突然起了风,廊下的灯笼晃晃悠悠,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却搭上了他的轮椅椅背。多少年前也是这样,出于好奇,或是因为可笑的悲悯心,便伸出了手。我推着他往前走,孙正林走在长廊外,我微微俯身,放低了声音道:“你上次说我们此生都不会再见,但人生在世,何必将所有事都想得那么绝呢?诸事总有转圜余地,我信你不是自暴自弃之人。”

他轻轻笑了。

我一愣,他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道:“但你不是我……”

【六六】红药桥(下)

他说完便转过头去,淡淡说了一句:“去后院罢。”

我推着他往后院走,他亦不再言语,孙正林走在一旁,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怒气。夜风吹过来,周遭分外安静,我们之间,却是说不出的怅然。

后院摆了酒菜,但菜已凉了。孙正林坐下来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咽了下去。他兴许是真饿了,随手拿了块素饼便啃了起来。

孙正林拿过酒壶,给我们每个人的杯子里都倒了酒。灯笼摇摇晃晃,光线暗昧。仰头望一眼,月朗星稀,格外清朗。

成徽这模样,分明已是太久没有出过门,怕是整日窝在屋子里,都不见阳光。他脸上浮起一丝惨淡的笑意,声音仍旧怠懒低迷:“回来了?”

我不知他所指为何,是从北疆归来,还是从江南回来?遂索性回道:“是,江南好地方,差一点乐不思蜀。”

他神色平静,眼眸似深井一般,望不到底:“是么……北国的风光可好?”

我回他:“战火纷飞,百姓流离,风光纵然再好,也不过是凄凉景、伤心地。”

他微微笑了,细长的手指搭上白瓷杯壁:“你可与赵偱说过这些?”

一旁的孙正林还在埋头吃东西,我看他一眼,又看看成徽,低头喝了一口酒。

他轻轻摇头,又低声叹道:“我知你们觉得我可悲可怜,从一开始,便以这样的身份与你们相处,被同情,被关怀,我——受之有愧。”

孙正林抬起头来,看着他道:“你病了,我们关心你又怎么了?谁告诉你说——”

成徽却倏地打断了他:“我没有病。”他缓了声音接着道:“我不过是一介弱者,想着逃避罢了。”

“你是弱者?”孙正林的声音陡然间高了起来,“他娘的,你那是装弱!”

“正林你好好说话!”我瞪他一眼,他已经离了凳子的身体又倏地坐了回去。

成徽又道:“不知为何,今日突然觉得许多事该做个了断,兴许以后当真不会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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