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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爱(19)

这厢明皇爱得如胶似漆,怎得知他日看着她马嵬坡惊魂破灭。

我听到他的声音,低低幽幽的:“天下男女都是如此。他承诺回去解除婚约回来娶她,而她等到死,他也没有回来。”

我们沉默,望着台上的水袖盈盈,粉面花旦。

我心里有些微微的酸,压低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声:“成哥哥。”

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仿佛知道我,并不看我,嘴角泛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没事。都过去了。”

“你……”

“小豫儿,嘘,我们听会儿戏好不好,这里有一段,你听听净角的唱腔。”

安禄山已经登场,箭衣毡帽,一个转场:“自家安禄山,营州柳城人也。俺母亲阿史德,求子轧荦山中,归家生俺,因名禄山。那时光满帐房,鸟兽尽都鸣窜。后随母改嫁安延偃,遂冒姓安氏。在节度使张守珪帐下投军。他道我生有异相,养为义子。授我讨击使之职,去征讨奚契丹……”

我坐在他的身侧,看到他的右手搁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指修长洁白如玉,食指微微地弯曲起来,在扶手上随着节拍轻轻地敲,一下又一下。

仿佛敲在我的心上。

扑通,扑通。

空荡荡的舞台上,几千年的浩荡沧桑,数代人的悲欢离合,一个转场,一个夜奔,戏中已经数十载已白驹过隙而去。

台下看戏的我们,依旧年岁漫长。

一折戏看完。

一个年轻的男生从场边跑过来,身上还穿着淡青色戏服,立在我们面前,神色颇为尊敬:“斯先生,难得见您,怎地今日有空过来?”

斯成对他点了点头:“嗯。”

那男生又说:“桂兰姐后台净面去了,您今晚可有想听的折子?”

斯成说:“你们忙,不用麻烦,我一会儿便走。”

那男生客气地道:“那您坐,有什么吩咐叫我。”

舞台恢复了安静,斯成熟门熟路,带我往后面走,原来后院别有洞天,是一方雅致的露天院落。

我们坐在廊下的椅子上。

斯成说:“我怕你觉得枯燥。”

我摇头:“不会。”

斯成笑了笑:“你还太小。”

我抬头望了他一眼,目光坦荡:“时间很快的。”

斯成手指了指对面:“小豫儿,你看,这堵墙,已经有百年的历史。”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爬满藤蔓的红砖,在夜风中爬山虎的叶子翻滚而过,有粼粼的亮光。

斯成说:“银山集团去年已经买下了这片地,连同后面的一个木材厂,打算改建成一个商用休闲中心,预计年底动工,最近我在经办合同。”

我轻轻啊了一声:“那这个剧院怎么办?”

斯成寻常口气:“他们不过是借住一个本地粤剧团的场地,在本埠,这里早已是亏本多年的经营。”

我问:“他们知道吗?”

斯成摇摇头。

“政府近年来不是号称要大力扶持艺术文化发展?”

“这一带是旧城区,偏偏地段极好,建起来的官邸酒店高层,和南裙房屋顶花园酒吧,深夜可俯瞰一整个春漾里大道璀璨车河,如此胜景,不是银山做,也会是别人。”

这般公事公办的口吻,真不知他的心到底埋藏在哪里。

我忍不住道:“那你呢,以后去哪儿看戏?”

斯成望着院子,声音终于有丝迷惘:“我也不知道。”

我问:“重建这里,是你来做?”

斯成说:“政府招标时,初期申报方案是斯定文定的。”

我追问:“你为什么不做?”

斯成自嘲地笑了一下:“哪轮得到我。”

我不服气地道:“为什么,六军不发何等无奈,若是拼到生死关头,你为何不自取了去?”

斯成这次被我逗乐:“小姑娘不要整天喊打喊杀。”

我认真地说:“你做跟斯定文谁做,于银山集团来说可能无分别,但对于他们,就有分别。”

斯成收起了笑容:“我以前从未打算要涉足家族商业。”

我好奇:“你自己喜不喜欢做事?”

斯成诚实地答:“这一两年比较有耐心做得下去。”

我替他可惜:“这么好的平台,你为什么不接受?”

斯成说:“斯太太视我为眼中钉,我没必要依傍树荫。”

我犹不放弃:“若是你爸爸需要你呢?”

斯成静了一下,无可奈何地答了一句:“到时候再说。”

我心里知道,这大概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他抬腕看看表:“我送你回去。

我们在回家的途中他的手机响了起来,车上连着手机的蓝牙系统自动开启。

我听到麦绮的声音传出,温柔得快滴出水来:“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