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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骨(10)+番外

未央宫内,天子成容德正接过了身旁的武公公端过来的茶。

他轻轻啜了一口,沉静睿智的双眼望了望对面正在抚琴的暗衫女子。

七初今日穿了身暗红底子的长裙,有裙摆处细微的花朵,眉目如画,一双秋水般的水眸,微微低垂。

一曲过后,掌声在空旷的殿内清冷地响起,武公公听着天子爽朗的笑声,心头突地一跳。

“七初,你的琴艺愈发出色了。”

“皇上过奖了,七初的琴,还是皇上教的。”女子推开了案上古琴,盈盈站了起来。

皇帝身着明黄繁金丝长衫,坐在榻上,对着一旁的太监示意。

武公公立即搬来了一张软垫墩子,伺候着七初坐在皇帝身旁。

七初静静端了杯子喝茶。

坐在她对面的男子,气度雍容华贵,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正定定地盯着他。

过了许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七初,为何要回来?”

七初手上一颤。

一双干燥温厚的手握住了她手腕,有些无奈的宠溺:“你那性子,瞒不住事情,说吧,有什么事?”

七初眼睫一动:“皇上,我爹是你下令杀的吗?”

靠在明黄软榻上的气宇轩昂的男子神色未动,只带了几分冷淡的声音:“你哪里听来的胡言?”

“皇上,你当日同我说,是北庭侯违逆,擅自作主杀了李业成,此话是真是假?”七初眉间疑惑。

皇帝挑挑眉:“七初,你在怀疑朕?”

七初倏地跪了下去:“七初不敢。”

“不敢?”男子嘴角一抹冷淡的笑:“你去了一趟北庭,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成容德低头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不用细看也知道,她柔顺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执拗和倔强。

他淡淡的:“七初,你自幼不在他身边长大,当初我让你进去探查将军府的消息,也未见你对此有何异议,怎么今日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反倒跟朕来计较这些旁支细节的事?”

七初只跪着不动。

“萧侯放肆了。”男子轻轻地敲了敲杯沿:“是他告诉你的?”

“不是。”女子蓦然插口。

皇帝望了她急急替他分辨的语气,有些玩味的神色。

“七初,我不欲让你介入这些事,朕只告诉你一点,无论是谁动手,李业成都必需付出这个代价,你明白没有?”

不怒而威的平缓语气,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七初咬了咬嘴唇。

“那么,七初,你这次进宫来跟我说的话,可打算收回?”成容德卸下了皇帝的身份,轻柔的话语,那样俊朗的脸庞,带了微微的温和,彷佛又是素水河畔那个陪她练剑的少年。

七初的双手在裙瓣上绞得死紧。

“七初,你可想好了?”一身明黄的俊朗男子敛了眉,掩去了淡淡的失望。

“回皇上,是的。”女子咬了咬嘴唇,轻轻,然而坚定地答。

男子伸手将手中琉璃杯盏往身旁的案上一放,几滴茶水溅了出来,身边的老太监吓了一跳,握在袖中的手暗自握紧,定了定神。

天子的眼中依然是沉静的,只是气氛低了几分,他开口:“都十八年了,七初,你今日突然跟朕要自由,你可知道,自由是什么?”

“七初自知这一辈子都偿不尽皇上的恩,皇上宽仁,请容七初任性一次,皇上的恩情,七初此生必抵死相报。”

女子的声音,轻轻地如微风拂过珠帘,却是凝定的。

“你可是要回塞北去?”

七初睫毛微微一颤,还是答了:“七初不敢欺瞒皇上,七初喜欢那里的生活。”

“七初,朕第一次在灵隐山下的草丛中见到你,已经十八年了,”皇帝的声音有些感慨:“十八年,竟然不如你去塞北呆上几个月么,”皇帝的声音渐渐凌厉起来:“朕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到将军府上去,就不会有这等事。”

“皇上——”七初跪得更深:“七初错了。”

皇帝抬眼看了看她,终于摇摇头:“罢了,”他的声音冷漠了几分:“朕知你性子倔,既然你执意要走,朕也留不住你,那当初你在师父跟前发下的誓,还记得么?”

七初身体明显一震,还是答了一句:“记得。”

皇帝平静无波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站了起来不再看她,转过身往宫外走:“你下去罢。锦绣宫,晚上朕与你用膳。”

七初跪在地上,静静地说:“皇上,七初即使不在皇上身边,也永远是皇上的小师妹。”

跟前男子挺拔的身形停了停,终于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夜里的宫殿,安静得压抑,偶尔有禁卫的脚步轻轻地走过。

锦绣宫内的喘息声轻轻地传来,旖旎的床幔间,隐约的交缠着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