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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骨(123)+番外

她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澄澈的宁定,她动作轻柔地揽住了他的身子:“容荒,先不要睡,我们回屋子里去。”

萧容荒睁开眼,努力地笑了笑:“嗯。”

顾长青已自桌边站起,将他迅速地抱起,大步地朝着采乐殿暖阁内走去。

暖阁内一方金爵古架下的暖榻上,容颜如莲清妍秀致的女子正静静地凝视着榻上的男子。

“七初?”榻上拥着暖裘倚在枕上的男子忽然缓缓睁开了眼,他脸上有歉然的神情:“我又睡着了?”

七初摇摇头,笑着低声说:“没关系。”

他声音低弱:“长青出去了没有?”

“应该出去了吧。”七初将热好的一个精致紫金暖炉放到了他手中。

萧容荒笑着接过,又微微蹙着眉头,思索着问:“嗯,刚说到哪儿了?”

七初笑着答:“说到你在塞北时还跟我说要去扬州,我爱醉云居的梅子酒和苏州街上的莲子糕。”

“嗯,”萧容荒抚摸她的发,素来平静的语气中终于显露了一丝痛楚的遗憾:“七初,对不起。”

七初抬手掩住了他的嘴,只将头埋进了他的肩窝,眷恋不舍地细细蹭着。

他今日精神竟还算好,早上甚至起来在软榻上坐了一会儿。

虽然只是坐了一小会儿就昏睡了过去,但较之平日,已可算是反常。

七初强按着心底的惊跳,这是什么征兆,她不愿去深想。

她已不觉得害怕。

她已在他睡过去的每时每刻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萧容荒这段时日对她也是格外的依眷,暖阁外的数位婢女轮流候着送汤端药,萧容荒却不愿旁人伺候,就连喝杯水,也是只愿依偎着七初身旁,他还是咳嗽得厉害,经常咳起来身子颤抖得难受,只好将头抵在七初怀中,手中的绸帕掩着嘴角,待放下来时已是暗红的一片,失血引发的晕眩常使他昏迷不醒,但在昏睡前的每一次,却都一直记得握着她的手。

他眼眸尽处那片幽幽深海,蕴藏着那样静切而浓郁的感情。

只恨不得用尽一生的爱和缠绵。

午后七初见他神色虚乏,便扶他躺入床上歇息,萧容荒靠在床沿:“七初,过来。”

七初走近,萧容荒抬手一拨,七初发髻中的一把莲花簪子顺出,如丝的长发滑落肩头。

“容荒——”

“陪我。”

萧容荒将她拉到了身旁,有些心疼地望着她眼底的淡淡血丝,将她揽入怀中,拉起了衾被。

七初犹豫着,小声地挣扎:“容荒,我……”

萧容荒吻了吻她的脸颊:“我答应你,你醒来之前,不会死。”

七初只能微笑。

她知道他从未曾也永远不会失信于她。

在他身旁那样心安,七初只觉时光冗长美满,以至于一觉无梦。

待她睁开眼时,地上已是斜阳的晕黄光线。

身畔的男子清倦眉目之间是淡淡的笑意,正静静地望着她。

“啊——”七初拱起身子:“我怎么睡了那么久——”

萧容荒爱怜地抚摸她嫣然粉嫩的脸颊:“睡得可真沉啊你。”

七初对他笑笑,坐起用灵巧的手指细细地绾起睡得凌乱的长发。

萧容荒望着她,然后用手按了额头微微蹙着眉支起身子,却忍不住轻微一晃。

七初倚在他身旁,伸出手臂稳稳地扶住了他。

他闭着眼靠在了她怀中,感觉到女子柔软温暖的手指,轻轻地揉着额头。

头脑中的晕眩舒缓了许多,她身上的香气幽幽地沁出。

“七初。”萧容荒闭着眼语调模糊温柔。

“嗯?”七初专心致志地摩挲着他的眉心。

“软玉温香。”他低低地道,神情是愉悦的平静。

“公子爷对奴家的手艺可还满意?”七初故作娇嗔的语气。

“满意之极,姑娘年方二八,可有许配人家?”

七初拧了拧他的鼻子:“不正经。”

萧容荒轻笑一声,忽然扯了扯七初的衣袖,眼光望向了窗外。

七初凝神,方听到了凝翠湖外的烟雨长廊远处,响起的纷纭脚步声,然后是女子的清亮嗓音,傲气中带着恼怒:“顾长青,你这个永远只会逃避的懦夫!”

七初站到了小轩窗的边上。

冻结成冰的湖岸对面的长廊上,一个身着金羽长裙,梳着盘云高髻的女子,定定地站在了顾长青的跟前,脸颊上泛起一抹嫣红正狠狠地瞪着跟前的男子,纵然恶形恶状,也仍然是风姿曼妙。

顾长青收起了永远挂在嘴角的讥诮傲慢的笑容,他神色漠然,一字一字地道:“席暮煌,你别以为你可以操纵我的人生。”

“我没有!”席暮煌咬着唇叫出声来:“当年犯下的错,我已经没有办法弥补,可是她还活着!你为何对全天下的事情都可以潇洒不羁,我追着你等着你整整六年,却不能让你心底的怨怼减少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