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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骨(70)+番外

她一步一步,心底的绝望如同潮水一般,一寸一寸的从脚底蔓延。

萧容荒缄默不语。

淹没了她的腰,没至胸口——

她走出了大帐,看到草原辽阔的天空,夜明星稀。

身后依旧是沉默如死。

她闭上了眼,那潮水,终于没顶。

天色渐渐黑了,她盲目地在军营走着,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灰扑扑的瘦弱小子,神思恍惚中她听到一个士兵躺在地上凄惨叫唤,她回过神来,停下来脚步,低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七初已经看到了他腐烂的左腿渗出了血水,她蹲下去毫不犹豫地搀住了他的身体,问:“军医帐篷在哪里?”

夜色渐渐深了,七初在医帐内忙碌了整整一夜,受伤的士兵哀嚎不绝,军医完全忙不过来。

那胡子发白的老头拍了怕她的肩膀:“小哥,多谢你,以后你就来军帐吧。”

七初只嘿嘿一笑。

飘零雪花在深夜又开始纷扬而落。

旌旗落满霜,枕戈夜未眠。

冷霜守在帐前,直到亥时将过,一直烛火透亮的中军主帐中,几位将领才步出大帐。

冷霜掀开大帐走了进去,躬首喊道:“爷。”

萧容荒坐在案桌后的椅子上,许是整夜的议事过度耗费心力,他气色有些黯淡,按着额角倚在椅背,只略微抬眸示意冷霜。

冷霜垂着手平静地说:“颜姑娘并未离开,她进了军医帐。”

萧容荒蹙着眉头,抚额倚在椅子上不发一言,面容上的神色,却一点一点地褪尽。

冷霜转身从热着陶瓷罐中倒出了一盅浓苦药汁,端到了桌前。

萧容荒接过,缓缓地喝下几口,便皱眉放下。

冷霜忧心着犹豫地喊了一声:“爷……”

萧容荒抬眼,瞬间又是霜冷坚清的平静面容,他只淡淡吩咐:“没事了你下去吧。”

冷霜走后,帐内安静得如同坟墓。

他倦倦地阖目伏在桌面养了一会的神,但觉胸口的呼吸渐渐凝滞,萧容荒一手按了胸前,一手撑着桌沿站起,身体刚一站起,却是一阵晕眩突然袭来,喉头涌上甜腥,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嘴。

鲜血从他苍白的手指间滴落,映在桌面的几张素白绢纸之上,怵目惊心。

清俊男子苍白如雪的面容,瞬间映透出一种诡异的烟灰寒凉。

骨红垂枝,那样颓唐的艳色,如同枝头迎雪吐艳后的最后朵朵宫粉梅花,铁骨冰心,凌寒留香,却注定片片飘落颓败。

第三二章 簟纹灯影一生愁

草原上冷风如铁。

雪光初照的清晨,这散落在山谷腹地的军营又开始了一日的喧闹,七初已经慢慢开始习惯在这样兵戈马蹄声中入眠和醒来,她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穿了寻常的兵士衣服,白皙的容颜抹成了灰暗,医帐中满是在伤痛中挣扎哀嚎的士兵,有时候忙碌起来,更是不分昼夜,一天下来,一身灰尘血迹。

七初早早起身,一夜大雪又铺满了苍茫大地,她走出帐外,身上衣物不够御寒,冷得手掌红肿。

远处的宽阔的戈壁间,士兵已经在操练。

如今这支大军所在的山谷,是借山势筑建起来的一道屏障,这已经是通往北庭城的最后一道关隘,天朝军队占据了有利地形,即便是勇猛剽悍的骑兵,进攻了几次之后,非但进攻不下而且损兵折将,天朝军将士气渐长,这几日便暂时安置在这峡谷腹地休整。

七初所见的这支大军,丝毫不见易主而生的人心混乱,相反的,军威肃整,分工有序,士兵们日夜操练得非常刻苦,夜间围着篝火烤肉饮酒,豪迈谈笑之间只说不日将要收复失地,将突厥人赶回天山放羊去。

七初远远地眺望了一下山谷远处的那顶高高的主帐,只见旌旗霜落,一片寂静。

中军周围戒备森严,只有将领可以出入,七初偶尔远远经过,她屏息凝神,只约莫听得到里边传来低声交谈的声音,偶尔的轻声咳嗽,却无从分辨,哪一个是他。

她只觉自己在这样的猜疑和揣测中,心一点一点地被挤压,空气渐渐地透不进来。

七初狠狠地跺了跺脚,转身返回帐内翻药材,找出桂枝和苏叶,她预备下午在空地上架口锅熬药汁,她这几日看到许多士兵手足在严寒中长满了溃烂的冻疮,便想着熬些药液可以让他们外搽患处。

谁知道药材还未配齐,帐外突然号角长鸣,紧接着便是骏马长嘶,士兵们跑动之声纷杂传来,伴随着大声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七初心头一跳,拔腿跑出了连营,远远看过去的空地,校尉已经迅速集合了军帐中的士兵,军队迅速整好队形,铁甲、长枪、强弩碰撞声在整个山谷轰然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