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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骨(88)+番外

七初见他神情是无悲无喜的一片平静,只得故作轻松絮絮地道“这是我从倾言斋里找到的,白赤山顶的玉芝,平常的方子药性太烈只怕你身子受不住,这灵芝甘平,又安神益肺,”七初声音低低的,带着温暖的缱绻:“你要非得这么不顾惜身子,我给你养着,我熬了一个早上了,趁热喝了好不好?”

萧容荒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倦倦地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过了许久,他低叹一声,似是无奈似是疲乏:“七初,我不值得,你回京城去罢。”

七初只觉得脸上的笑容被人狠狠地撕扯了下去,她低颤着倔强地:“我去哪里,与你何干?”

萧容荒随手一翻,案几上药盏砰然倾倒,滚烫的汁液流了一地,他一张苍白的脸如玄寒冷冰:“我的生死,又与你何干?”

七初脸上顿时一阵煞白,片刻又转青,眼眶内的泪滚烫得刺痛。

她颤抖得如同深秋的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声音低微到破碎不堪:“容荒,你已决意如此?”

他倏然抬头,幽深黑眸中透出了坚清的无望,低弱的嗓音一字一字如冰涧:“我命中寡宿,本是薄情之人,枉有愚忠,只得做负义之辈,我已无法给你未来,你走吧。”

七初站在他跟前,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望着他被疾病操劳折磨得失去容华的脸庞,望着他带了憔悴之色温润的眉眼,他低沉嗓音每一个字吐出来都像要呕出血,只觉心口一寸一寸地被撕裂。

许久许久,七初才恍若大梦初醒一般地开口,声音轻得彷佛怕惊动了鼻尖的一丝空气:“容荒,你、我们、仗总有打完的一天,你曾许我仗剑江湖行,你怎么可以……”

女子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萧容荒语气平淡:“寥寥半生,未尝心愿甚多,何能时时事事如愿,七初,是我负你,请你——忘了吧。”

七初只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心神俱灭地被他逼到只恨不得毁灭一切,她骤然转身发了疯一般的转身,砰地一声撞开了门扉,拔足朝着北庭城外狂奔而去。

高耸的城墙上戒备森严的士兵只看到一个灰扑扑的影子如狂风一般席卷而过,乍眼瞬间竟看到一个身影不顾一切地跃下了城墙,如一片羽毛一般无依无凭地飘下了北庭城,落向城外浩然的突厥大军。

黑压压的突厥大军顿时一片骚乱,只见那身影扑向了一匹骏马,一手斩落了那个猝不及防的士兵,傲然纤细的身影便握紧了缰绳立在马上,七初夹紧马腹,便朝着大军冲了进去。

突厥士兵瞬间围了上来,一时无数的弯刀戈矛伴随着大声的吆喝着冲了上来欲拦住她。

七初侧身躲过了一个士兵斜刺过来的大刀,俯下身贴近马背,抽出马鞭劈头盖脸地朝着身边的士兵打了下去,愤怒地喊:“滚开!”

一匹高头大马忽然横里冲出,七初心头一惊,慌忙拉住缰绳控马侧身,两匹骏马交错而过的一瞬,马上的剽悍的骑兵操着一柄长枪迅如闪电地刺来,七初望着那柄雪亮长枪,手无兵刃孤立无援地立在马上,只咬着牙一抽马鞭拼死往前冲。

眼看着身侧的矛头已经刺到了腰畔,忽然一管箭矢划破长空,如流星一般猎猎闪过,下一瞬间那士兵怒目圆睁地从马上栽了下去。

那箭羽力道之大,一箭穿心,顷刻毙命。

七初回头远远看到立在城墙上的白衣男子,临风玉立,挽手搭弓,仿若天神。

眼角的泪模糊了他的眉梢,只隐约看到寒风吹起他的衣角。

簇簇数声,又是长箭射来,七初身侧几个手持兵器的士兵纷纷倒了下去。

周遭士兵似乎被这箭法震慑,顿时安静了下来,七初不敢再有丝毫犹豫,扬鞭纵马,如狂风暴雨一样飞奔了出去。

素锦白衣的男子伫立在箭楼上,望着碧草古道的尽头,那匹骏马渐渐只剩了一个影子,慢慢没入了黄沙大漠中。

一直到再也看不到那抹孤单远去的身影。

瞬间茫然仓惶孤立无援的凄冷扑面袭来,竟无可躲避,强提着的一股真气再也硬撑不住,萧容荒身子轻微一晃。

立在一旁冷霜慌忙抢上去扶住他。

他抬手撑住了城墙,在漠漠大风中站得挺直,声音还是镇定的:“幸好她走的是南门——去通知特勒,让他的人护着七初离开塞北。”

冷霜低声地应,又小心开口:“爷,这儿风大,还是下去罢。”

萧容荒撑着墙围,他微微闭了眼忍着心口发苦的寒冷,只觉浑身的倦乏已极尽头入骨入髓,他摆摆手,缓缓抬脚往城墙下走。

方走出几步,他猝然按住胸口,倾身一口暗红的淤血,便淋漓地洒在黄色的墙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