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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100)

大雨滂沱,裴晋安看着眼前已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裴渠,心中百感交集。若裴涟君还活着,能看到裴渠一点点长大,又是否还会坚持在那条不归路上走下去呢?

当年长辈们的选择,难道是错误吗?

再怎样控制这个孩子,他身上始终有裴涟君的影子……那股难挡的聪明劲,做什么都能做好的架势,还有为人处世时的几分莫名痴傻,都与裴涟君如出一辙。

裴晋安想着想着回过神,明白眼下并不是深究此事的合适时机,于是他将手中大伞递给裴渠,转过身便负手往外走。

裴渠举伞跟上,裴晋安越走越快。老头子将手背在身后老气横秋地命令他:“国玺交出来!”

“父亲不是有一个吗?”裴渠深谙内情地说。

“那是假货。”

“左右以假都能乱真,父亲又何必执着于此。今晚若打算有所动作,有块假的唬唬人足矣。”只有他看得最开。

“你有还是没有?”

“我有没有父亲难道不清楚?是谁将朝中那些人的目标转移到我这里的,父亲难道忘了吗?”以袁太师为首的几个老头子凭空制造了国玺在裴渠身上的假象,完美转移了视线,又顺便将裴渠从番邦小国捞了回来。

裴晋安一时无话。

于是轮到裴渠开口:“是太师同父亲说我近日在钻研毒物吗?”

裴晋安一蹙眉,脚下步子甚至顿了一顿。可他只模模糊糊应了一声,还是步子不停地继续往前走。事实上,告诉他裴渠进出小楼的人是裴良春,而并非袁太师。但既然裴渠这样讲,难道他研究毒物都是袁太师授意?

那老家伙竟还有事瞒着他?

裴渠看出父亲在说谎,但并没有戳穿他,反而转移话题说道:“父亲这时难道还要去骊山吗?城门都关了,这时往昭应县去应很不方便罢,除非……”这群人能造出个去昭应骊山行宫的好理由。

“你闭上嘴,撑好伞。”裴晋安打断他。

裴渠果然不再说话。面积有限的雨伞在这大雨中没法为两个成年男子遮去全部风雨,于是两人一路走到前堂时,裴渠衣衫右侧已淋得湿透。

裴渠收了伞,打算目送父亲上车离去。裴晋安转回头:“等事情都结束了我再回来教训你。”他这次竟是凶狠狠的,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

裴渠低头应了一声,想了想,却又抬头,平静地问:“父亲当真要拿四哥当垫脚石么?”

裴良春这颗卒子,说到底还是裴晋安自己一手造就的。他今晚真打算下手碾碎掉这颗卒子吗?

“仕途无父子。”裴晋安拿过伞便独自前去登车。

他前脚刚走,裴渠打算关门时,忽有快马奔来,几乎是到了他眼前时才勒住了缰绳。一个小个子身披蓑衣,脑袋上顶着大帽子,利索地下了马道:“台主中毒了。”

她说完抬起头来,裴渠才隐约看清她的脸。

“何时中的毒,现在人在哪里?”裴渠平静非常地问道。

“他甫中毒我便从太师府过来了,现在还在太师府。”南山说话时有些急促,还有些紧张。

“不必着急。”裴渠淡淡地说,“十个时辰内都无妨,等府里人以为他死了,再将他拖出太师府。”他稍顿:“太师如何?”

南山浅吸一口气:“我走时已是危矣,不知现在……”

“他算得真准。”裴渠面无表情地说。

他想起那一日对弈结束时老太师说的那些话,才知这一大盘棋中,这个老家伙才是对弈者,其他人全是棋子。

后 来老太师还问过他:“若让你去学涟君钻研半生的那些东西,一个月内你能学到几成?”当时他回说“七八成”,太师便说“虽然次了些,但足矣”。太师又问: “你知道那人利用过涟君吗?”他回说“不知道”,太师便说“他很擅用毒,却不过只学了涟君的皮毛,他那样对涟君,涟君走时恐怕也没有轻易放过他。你知道为 什么他一直无后吗?”

那话题到底没有继续。太师于是另外嘱咐了事情:“姓沈那臭小子得罪了很多人,个个都欲除他后快,若朝局有变动,他则必会被诛杀。他是帮你培育朝歌的人,你打算看在朝歌的份上,救他一命吗?”

朝歌。

裴渠伸手帮眼前人拍蓑衣上的雨水,动作细致却十分徒劳。

南山愣了愣,抬头看他。

他说:“朝歌啊,我找了你很久,你还记得我吗?我还有你一本书,洛阳伽蓝记,你娘亲手抄的,是你从淮南家里带出来的唯一东西。你还要吗?”说话啰啰嗦嗦听起来甚是婆妈,像个郁郁的小娘子。

两人虽各自心知肚明了很久,但这样清清楚楚地点明白,却是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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