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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137)

南山重新躺下来裹着毯子做梦,梦境短暂而逼真,醒来后听着外面雨声,有诸多错觉涌进脑海,便再睡不着。她起了身,从药瓶里倒出药丸服下,撩开帘子朝外看。很多年前她也曾路过这里,如今这些树木似乎长得更高更葳蕤了。

她俯身从藤条筐里取出包袱,解开那包袱,掀开层层衣物,最后是一本血迹斑驳十分陈旧的手抄《洛阳伽蓝记》和一件同样惨不忍睹的旧外衫。她那晚探望过老师,离开西京前又去老师家将书与衣裳取来,便算是彻底告别了长安。

昔日她带着这本书和血迹斑斑的衣裳来到长安,如今她带着这些回故乡,走了一大圈还是回到原地。

——*——*——*——*——

这时的裴渠仍被困吴王府,吴王待他也没什么苛刻的地方,一日三餐按时送来,甚至送过伤药,大概是希望他能早些康复。

自那日得知裴渠姓李而非姓裴,吴王的态度便转了许多。李氏一脉这些年死了多少人,废了多少人,简直难以估量。为了皇位内斗不已,好像已成了李氏一族的噩梦,这其中还掺杂着各方臣子利益,谁赚谁赔,并不能简单估量。

这 些天旧臣们显然也并不好过,即使派出千牛卫剿杀梅花内卫,可他们仍旧身陷各种危险之中。这支秘密卫队实在是盘根错节,很难连根拔起,他们没能抓到南山,便 几乎失去了深入了解这个组织的可能。南山虽然不熟悉内卫中的每个人,但她到底知道太多人的底细与真实身份,据说她身上还有一本册子,是梅花卫的组织名单。

千牛卫费尽气力去抓她,可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自那场大火后便无影无踪。即便封锁了城门,却还是没有能捉到她。资深内卫的本事简直通天,好像根本没有什么能拦住他们。

仍有旧臣秘密死去,纵然他们将自己保护得再好,只要在名单上,便逃不过被暗杀的命运。内卫神出鬼没实在令人惴惴不安,而对于裴良春来说,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担心。

裴良春被上远捞出来之后,便一直受上远默许与内卫组织保持来往。旧臣势力被削弱,是上远乐意得见的事,她几乎是默认了内卫对旧臣一派的暗杀,裴良春更是为了能爬上去忠心耿耿做一条狗。

旧臣对此恨得要命,裴良春自从爬上了御史中丞的位置,便更像只疯狗,但这只疯狗受上远庇护,便也不是很好动。而且即便除掉裴良春,也是治标不治本,上远随时可以扶植另一条狗继续控制内卫残余势力,只要她想。

东都洛阳不过是淅沥小雨,长安城内却是风雨如晦,像是盛夏时节突如其来的暴雨。庭院内树枝东摆西摇,树叶刮落一地,裴渠打开门站着,走廊里没有看守的人,他便走了出来。

大概是人少的缘故,吴王府内总有些寡淡冷清的意思。裴渠沿着走廊一路往前走,终是在山亭中看到了孤零零的吴王。

他穿过葡萄藤架,畅通无阻地走到山亭在吴王对面坐下。

吴王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继续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他肩裹薄毯,神容倦懒,看起来仍旧病怏怏,似乎再没有了好转的可能。他开口问裴渠:“伤好些了吗?”

“好些了。”

“万 年县的裴明府见你迟迟不露面,似乎很着急,甚至往上递了折子,让好好查查你是不是被人暗杀了。”吴王从棋盘中捡起一颗白棋拿在手里把玩,又道:“反观裴家 其他人,倒是没有什么表示,似乎也不担心你的安危,一点动静也没有。裴相公辞官后,更是久不露面,听说要回河东去了。”

裴晋安真 是深谙为官之道,这时候退隐贸一看好像很亏,但却是明智之举。毕竟参与逼退先帝、扶立幼帝这等事,已远越过了身为臣子的本分。就算能一时得势,继续留朝恐 怕将来也是后患无穷。他不是得意忘形之辈,明白自己要什么,令先帝退位的目的达到,他连辅佐储君的位置也未争,便收拾行装打算回河东老家。

保全裴家是他的责任所在,不过他似乎已经放弃了脱缰的裴良春。

他这位兄长已大有劝不回来的架势,本来就快红了眼,眼下爬上御史中丞的位置,完全像是失去了理智。如此下去,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对面的吴王轻叹出声,忽道:“我许久未见佳音了。眼下朝中人心惶惶,旧臣们脾气恐怕更差,他应当也不好过,还有什么办法吗?”他如今惦记的似乎只有佳音,至于和上远翻脸,问裴渠索要国玺,都好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

他心中的确是不甘心的,拖一副病体挨过这么多年,还要被亲姊姊算计,换谁也不好过。他被病痛逼红了眼,也有过非常不理智的想法,但他毕竟没法再好起来,逞一时意气可能对佳音也并不好,便渐渐收敛了戾气与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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