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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38)

南姓并非十分稀奇之事,但以山名,却很难得。

南山吃完手里的冰,意犹未尽地深吸一口气,抬首望了一眼已经偏斜的日头,眯了眯眼道:“我小名不是这个,山是我自己取的名。”

如徐妙文所说,她及笄之前,可怜的双亲便已不在,若不依附亲戚,自己取个大名出来混事也无可厚非。

“那为何用‘山’字?”

南山侧过身,对着他夸张地耸起了肩头:“像不像?”

她这个解释简直无理,裴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是起身打算往长孙娘子家去了。

可她才刚站起来,便听得西边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她眯眼远眺,只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行来,似还押解着许多人。

裴渠亦跟着站起来,只见那队人马越来越近,行至三四丈远时,这才辨清是衙门抓了人,而骑在马上的那位,正是他裴家四郎,侍御史裴良春。

裴良春的马越来越近,南山这时候小声说了一句:“长孙家出事了。”

裴渠静默无言,裴良春已是瞧见了他,但转瞬却又将目光移至他身边的南山身上。

而这一眼里,仿佛藏了刀。

☆、【一九】黑心肠

裴良春虽然见到熟人,却未勒马停下,而是头也不回地领着刑部一众爪牙,押解着疑犯扬长而去。

马蹄声哒哒哒远去,南山回过神来道:“方才那位是侍御史裴四郎罢?”

裴渠归国后并未见过裴良春,他与裴良春虽是亲兄弟,如今却已隔了万水千山。他一归国便去了洛阳,而裴良春也早已另立门户,在平康坊储相公府旁边置了一座宅子,养了他“抢来”的娇妻,很少再回家。

说是“抢来”,其实也不为过。裴良春妻子韦氏原本是段郎中的正牌夫人,三年前段郎中因祸事入狱,眼看着熬不出去,无奈之下便写了放妻书。那厢放妻书一到,这边裴良春便张罗着将韦氏娶回了家。

正因为此,便总有人讲段郎中是被构陷入狱,罪名均是捏造,连放妻书都是裴良春逼着他所写。

裴良春为得人妇不择手段一说,当时传得纷纷扬扬,也正是因为此,裴良春很自觉地搬离了家,在平安坊置了一座宅子,生活至今。

裴良春任侍御史一职已有三年,负责纠举百僚、推鞠狱讼,不过从六品下,却举足轻重。当下任官,不能单看品秩高低,侍御史品秩虽不高,却是极清贵难得的职位。而之所以清贵,则是因御史侍奉皇帝,乃圣人耳目,接近权力核心,很能说得上话。

裴良春是出了名的黑御史,铁面无私冷血无情,承袭了他几位上官的优良脾性。到了何种程度呢?哪怕身为中书相公的父亲裴晋安有过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弹劾揭发,更不用说是裴渠这种无足轻重的弟弟。

倘若裴渠哪天犯了错,恐怕第一个将他揪到御史台的就是裴良春。

也正因为裴良春的得势,家中所有人对他的态度却还是格外的好——不要得罪风头正盛的御史,他们吃人不眨眼。

裴良春所行之处,似乎总让人觉得有些冷飕飕。

南山打了个寒颤,轻推了推裴渠:“老师在想什么?”裴渠已是走神很久,半天没回应。

他应了一声,只说:“我这位阿兄如今看起来威风凛凛。”

“裴御史乃曹中丞学生,顺老师玉带一路至青云并非难事。”南山说的正是三年前曹中丞自辟御史,将他这位得意门生从秘书省拎上来一事。

所谓自辟,是由御史长官选任御史,再以圣人名义下敕除授的制度。

本来六品以下官员选任都是吏部的事,但也因御史职位特殊,所以另外对待。

裴良春长了个好脑子,又认了个好老师,再加上与生俱来的一副黑心肠,将来官途通达显贵,也是可以预见的事。

师生二人正各揣心思议论裴良春时,忽有一匹马折了回来,骑在马上的并非裴良春,而是他的一名爪牙。那爪牙姿态倨傲,也不下马,居高临下转述裴良春的意思:“裴御史有事转告二位。”

裴渠道:“请说。”

爪牙道:“裴御史请裴少府今日早些回府。”他说着又看向南山。

南山亦学裴渠道:“请说。”

爪牙道:“裴御史请南媒官今日过府一趟。”

裴良春这邀请听着有些像鸿门宴,令受邀者内心颇有些不安。南山偏头看一眼裴渠,无疑是在寻求帮助:“老师?”

没想到老师却与爪牙说:“知道了。”

爪牙得了回应便勒转马头,迅速飞奔而去。

“老师竟就这样答应了?”

“我如今本就住在府中,早晚都要回去,为何不能答应?”无良老师拎着她的包袱就转了个方向:“你未来得及拒绝是自己的事,为师没有替你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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