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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有罪时(128)

看着足印是从坡上直冲下来的,尤明许怔了怔,身子往前挪,拨开水边草丛,这里的足印已经不完整了,但还是可以看出那人一直冲到了水边。

跑进水里了?

尤明许打开手机,翻看照片——刚才在郭兴家里,他所有的鞋、鞋盒,拜他细致整洁的生活作风所致——都被尤明许他们拍照整理好了,包括鞋底。

她一张张翻着,景平就凑在她身边看。冷不丁他的耳朵碰到了她的脸,尤明许眉都没抬一下,脸往旁边移了移。景平的眼睛也始终盯着她的手机,像是什么也没察觉。

简单比对完了。

“不是郭兴的鞋印。”尤明许站起来说。

景平也站起来,指了指前面:“那里还有。”

尤明许望过去,果然看到两米远处,还有一排足印。没来由的,她的心跳了一下。尽管三天过去了,目前根本不能确认,这些足印是否与郭兴的失踪有关。可这些足印透着蹊跷。

两人又走到第二种足迹前观察,尤明许刚看完郭兴的所有鞋和鞋底,眉头一扬:“郭兴有一双这样的鞋!”她翻到手机上的照片,正是在郭兴家门口采集到的足迹,放在这个足迹旁一比,果不其然,花纹长短一模一样,甚至连鞋底的一处磨损位置也相同。而且郭兴家也有这款鞋子的鞋盒。那基本上就可以确认,是郭兴留下的了。

尤明许立刻站起来,给丁雄伟打电话,请求足迹鉴定专家支援。

挂了电话,就见景平还单膝蹲在那儿,神色凝重,也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尤明许问。

结果他又露出那懒懒的笑:“没什么,学习学习。”

尤明许敢打赌,这人看着和善可亲,在以前的工作里,绝对也不是真的合群。他心里要是装着10件事,顶多能和人说一两件。其他的,都藏在那玲珑心肝里。

不过尤明许也不在意,继续观察着一串属于郭兴的足迹。她立刻察觉了异常:步伐大于正常,偏深,周遭溅起不少泥迹——要感谢天气严寒,人迹罕至,这些足迹保存得真不错——也就是说,郭兴是跑过来的。

起初她还蹲在地上,一枚枚端详,后来干脆站起,沿着足迹相反方向追,是沿着鱼塘来的。正走得入神,手腕一下子被人抓住,男人的虎口和指尖有长期握枪的薄茧,特别清晰地擦着她的皮肤。

她转头看景平一眼。

他扬了扬眉,示意她脚下一块快要松塌的泥土,放下手。

“多谢。”

他慢条斯理地答:“不谢。”

不知为何,尤明许就笑了一下。景平眼里也有了点笑意,不过他总是那副样子,波澜不惊。

郭兴的足印,一直延伸到一棵大树下。尤明许眼睛一亮。

在这里,他们发现了更多。

属于郭兴的两枚脚印,深深的,并且原地摩擦移动过。后面就是四个深深的小洞,旁边有个足球大小圆形印记,也比较深。

尤明许稍微一联想,脑海中就浮现出完整画面:

郭兴坐在树下,用的是钓鱼用的小折叠凳。桶子里盛水,装着他钓上来的鱼。坐了比较长的时间。

为什么他突然起身,快步跑向那边。

另一人的足迹,从山坡直接冲下,冲到了水里。

这是个什么诡异的场景?

“神探,在想什么?”景平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在想……”尤明许慢慢地答,“那个郭兴,似乎挺出人意料的。”

整洁的房间,细致的整理。热爱钓鱼,饮食口味专一。养着钓来的鱼,还把鱼卖给鱼庄老板娘。鱼庄老板娘和这里的老板,都觉得他是个和蔼可亲的好人。

和尤明许印象中的毒贩、罪大恶极的恶徒,不太一样。一个活生生的人,似乎就在眼前。

不过,人不可貌相。一个人是否热爱生活,是否和善,与他背地里有没有杀人放火贩毒,没有半点关系。

一抬头,撞见双幽深的眼,似乎有几分暖意,但又似乎只是戏谑。尤明许其实挺恼他这样的男人,这么看自己。偏偏这样一双眼背后,是一个再正直刚毅不过的老刑警。两相错目后,都移开了视线。

尤明许继续沿着鱼塘找,看是否有别的线索。景平依旧一声不吭地跟着。

又绕了小半圈,前方出现非常凌乱的一片脚印。尤明许再次蹲下,有些脚印交错模糊不清,但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有四种不同的脚印。

一种属于郭兴,一种属于之前从鱼塘对面跑下来那人。

还有两种,都是42、43码左右,也都是运动鞋,一人个头矮,一人个头高,都是体重适中,不胖不瘦。

尤明许蹙眉,仔细观察每一种足印的轨迹。

首先,她发现郭兴和最初那人的脚印,竟然是从水里出来的。郭兴的脚印很深,那人的脚印浅且乱,踩得很不实,深一脚浅一脚的。于是对于这鱼塘边曾经发生的事件的前半段,她心中大致已有了数。

而后,两人的脚印在那条泥巴小路停下,这时郭兴的脚印,是面朝着鱼塘,背对着树丛的。这两枚脚印比较深和清晰,可见郭兴停在了这里。而那人的脚印不见了,地上有些大片的压痕,可以推测,那人躺了下来。。

后来的两人,脚印轻浅,步伐幅度小,是小跑过来的,从草丛里,直到郭兴身后。

第164章

尤明许心头微微一震。

可以清晰辨认出轨迹的脚印,只有这几串了。之后的脚印,变得非常混乱、不清楚。几个人的脚印交错在一起,踩来踩去,残缺不全。还有几处很深的小泥坑,像是被人反复蹬出的,但是无法辨认鞋印。以尤明许的经验判断,恐怕是发生了一场搏斗。

搏斗的结果呢?

尤明许在附近仔细找了一圈,果然,在“搏斗圈”的另一个方向,发现了三串清晰的足迹。对比之后,她确认这些足迹,属于除郭兴外的另外三人。而这些脚印,明显要比之前要深一些。

她追着这几串足迹,一直往前走,方向与鱼庄大门相反,是朝着山林去的。这鱼庄本就是个开放的,也没有围墙,周围都是泥地,杂草越来越多。那三人一直走出百余米远,前方出现了一条山路,直通山上。足印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尤明许直接趴下,又仔细观察了一番,然而山路土质较硬且干,确实没有留下肉眼可以分辨的足迹。她爬起来,蹭了一脸的土,毫不在意地擦了一把,看向景平。

他的眉宇也皱得深深的,问:“你怎么看?”

尤明许说:“郭兴是先到鱼塘边的,并且垂钓了有一段时间。对方三人,第一人跳进鱼塘,郭兴看到,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跑过去救人。

把人救出来后,估计在实施救助措施,或者查看落水者。另外两人从背后偷袭,地上没有看到明显血迹,他们是以绳索勒住郭兴的脖子。郭兴挣扎,留下反复蹬地脚印,不敌。三人扛着昏迷或者已经死亡的郭兴,离开,进山。”

景平却只是笑笑,说:“有意思。”

尤明许问:“郭兴的身手怎么样?”

景平答:“他那样的人,踩着尸体和子弹往上爬,身手怎么可能不好?”

尤明许说:“这就对了。对方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设计,先诱使郭兴下水救人,等他耗了体力没有防备时,再偷袭得手。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郭兴一定会下水救人?郭兴为什么又毫不犹豫地做了?他们肯定认识。是湘城贩毒组织的人吗?是否是郭兴的接头人?还是别的势力?”

这些问题,景平也没有答案。

这时,许梦山跑过来,说:“名单拿到了,那天还来了两波人。两个老头,退休的钓鱼爱好者。还有一家三口,带着孩子来钓鱼。都是常客。我让局里同事初步核查过了,只怕都没有嫌疑。而且老板说他们都在别的塘钓鱼,没往郭兴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