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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有罪时(190)

变态的罪恶,藏于人性的罪恶中。黑暗藏在黑暗里,又怎么能让人轻易找到呢?

尤明许看着眼前人。

这人,比殷逢年长十多岁。他是殷逢的亲兄弟。

这么多年来,他将罪恶、人性、甚至罪犯,玩弄于掌间。

他当年还和邢几复、还有她的母亲,有着讳莫如深的关系。

尤明许突然就想起曾经在惩罚者的老巢里,看到属于她的满墙满墙的照片,心中生出个诡异的念头——真的只是顾天成拍的吗?

殷尘似乎挺满意他们俩的震撼不语。他首先看向尤明许,嗓音不可谓不温柔:“我其实该叫你弟妹。”

尤明许不吭声。

殷尘也不在意,转而看向邢几复。这样的容颜,尽管与当年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有所差别,邢几复还是一下子就认出,眼前人,真的就是那个男孩。

那还是十多年前,那个人还活着,尤明许只有8岁。

那年,她依然在做刑警,每天辛苦查案,不眠不休,像是想要将自己累死在岗位上。

那一年,他早就按家族吩咐,娶妻生子。她从来不肯见他。

他暗中一直派了人看着她。她或许不知道,或许知道了,从不理会。

有一天,手下来汇报,说她正在查一起连环杀人案,在街头卧底。那块区域并不属于他的势力范围,人也不容易插进去,于是他皱眉。

手下还说,有个和她住在一栋贫民楼里的男孩子,总是缠着她。她似乎对那个男孩子也颇为照顾。

那个男孩子叫殷尘,二十出头,比她还小上好几岁,据说长得高大英俊,就是没什么正经工作和收入,是个走街串巷的小混子。躲在那栋楼里,似乎是为了躲债。总而言之,是个蝼蚁一样的人。

邢几复看到手下送来的殷尘的照片后,眉头皱得更深,对手下说:“杀了那小子。”

那时候,邢几复刚摆平了家族内外的仇人,一身血气。这样丢下一句话后,都没来记得追问手下是否已经办好。

因为没多久,她就出事了。

……

邢几复收回思绪,冷冷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殷尘说:“不怎么样。于公,你这些年犯下的累累罪行,早就该赎罪。于私,夺妻之恨,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我想怎么样,你会慢慢知道。来日方长。”

尤明许只听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殷尘的话透露出好几层意思:来日方长,以他们的变态手段,看来是要慢慢折磨邢几复。

第247章

他为什么到现在才动手?是了,他这些年潜伏在邢几复身边,要暗杀他应该有不少机会。但是他一直忍耐着。他要的不仅是邢几复死,还有声败名裂,家破人亡,尤如丧家之犬。又或者,像惩罚者组织之前对待陈昭辞、向荣那样,殷尘要将邢几复的罪恶不断“养大”,再亲手剪除。这是变态者扭曲的“惩恶”逻辑。

所以直至今日,他才看准机会,借警察的手,沉重打击邢几复,打得他穷途末路,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否则,即便是惩罚者组织,汇集数十名顶级罪犯,只怕也无法与邢几复庞大的犯罪帝国抗衡。

还有……夺妻之恨。

他说夺妻之恨。

尤明许忍着怒意,下意识就想这绝对是殷尘一厢情愿,信口开河!母亲怎么可能跟他这样的人有关系!

但是……

殷尘显然是恨着邢几复的,邢几复也认出了他。两人的确有宿怨。

可是……

这时,邢几复却露出轻蔑神色,说:“夺妻?凭你?”尽管已落到对方手里,此时邢几复却完全不肯低头。

殷尘似乎也想起了往事,目光深深,淡道:“她死之前,和我相爱了。她已经忘了你。邢几复,你记了一辈子的女人,呵……她最后爱的是我。在她心里,你不过是垃圾。”

尤明许:“你住嘴!”

邢几复却只是笑了笑,闭上眼,靠在车壁上,说:“不可能的。她不可能爱上你。”这五十多岁,城府极深的教父,此时提及旧人,竟十分地温和平静。

尤明许心中忽然有些发堵。

今天这一幕,是她万万没想到的。眼前的两个男人,一个黑帮教父,一个变态杀手教父。可谁能想到,当他们俩交锋时,会谈论多年前的同一个女人!

尤明许心中有某些坚持已久的信仰,险些就要崩塌。可只是稍微一动摇,她就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可能的。她想,她相信自己的母亲,绝无可能。

如果知道这两个人有罪,母亲绝对不会和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有所牵扯。

母亲她尽忠职守,是最好的警察。她一生为公,到死都是因公殉职,所有和她共事过的人,谈及她,都只有钦佩和惋惜。她绝不可能知法犯法、容忍犯罪。

自己的存在……说不定是母亲一生,唯一的污点。尤明许闭了闭眼又睁开,就算她真的是邢几复的女儿,当年母亲也绝对是被蒙蔽或者被强迫的。那么正直,那么温柔,坚持信念的母亲。

她大概只是不想自己这个无辜的生命被扼杀而已。

尤明许心中一阵冷一阵热,眼眶发酸,意志却渐渐重拾坚定。

不管这两个社会败类,当年对母亲怀着怎样的心思。不管他们是她的谁。母亲死了,她还在。

对于一个警察来说,答案确切并唯一——

她要做的,就是抓住他们。

心志一定,尤明许的情绪快速平复,她压根不想再听他们扯什么情债,看着殷尘,心念飞转,问道:“殷逢是你弟弟,你为什么要对付他?”

邢几复并不知道殷逢和殷尘的关系,闻言便也凝神听着。

殷尘笑着说:“你也说了,他是亲弟弟,我怎么会对付他?相反,我一直以这个弟弟为荣。这些年,我一直……默默地关心着他。如果有人敢伤害他,我会立刻要了那个人的命。不过,殷逢是个很固执的人,他让自己过得很苦,你不也知道吗?我心疼他,想要解放他,他从小接受的正规条条框框教育太多,把自己框在了里头。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大哥是对的,是他执迷不悟。明白吗?”

尤明许心道,果然如此。殷逢全都料中了。不过她嘴上并不反驳,避免激怒这偏执狂。她又问:“惩罚者组织,是你创建的吗?”

殷尘目光沉沉望着她,说:“明许,首先,你也应该喊我一声:大哥。”

尤明许不说话。

殷尘却又笑了笑,说:“不喊大哥也行,如果你母亲没死,我本来就是你的继父。这一层关系,我更喜欢。没错,惩罚者组织,是我创建的。”

尤明许听到他张狂的话语,却只觉得恶心恼怒。继父?若不是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真要骂一句:继你吗的头!

母亲哪怕就算曾经被邢几复这么个书生才子模样蒙蔽,一时上当,也绝对不可能喜欢上这个死变态、终极犯罪者。

一时间,尤明许看邢几复,都比之前顺眼了一点点。

尤明许正要继续套话,殷尘却说:“行了,叙旧到此为止。你想套我的话,慢慢来。咱们一块要在山里躲的日子,还长呢。”

尤明许心一沉,索性也半真半假地说:“你既然叫我一声弟妹,还不放了我?”

殷尘说:“殷逢从来对女人没什么真心,唯独对你,爱得神魂颠倒。就像当年,我爱上你的母亲,曾经一度,我愿意为她而死。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我和他流着相同的血,有着相同的喜好和厌恶。我们会爱上相似的人,而且居然是两母女。所以你说,人生啊,每个人的命运,要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其实都是注定的。”

尤明许说不清为什么,心头竟有些震动和隐隐的恐惧。也不知道恐惧的到底是殷尘话语里的什么,还是他未说尽的含义。

她忽然又想起了殷逢,曾经的尤英俊,含泪望着她说,我爱你,我愿意为你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