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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有罪时(61)

樊佳白他一眼。

尤明许拿起死者的小腿,果然,里头是断的。只怕是全身几个主要关节都被打断,否则怎么能把身体折得这么平整方正?

殷逢在她身旁蹲下,盯着尸体,蹙眉沉思。

尤明许问:“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樊佳说:“不久前确认了。死者名叫刘伊莎,23岁,怀城理工大学学生,今年刚毕业,辰溪县人,目前一个人生活在怀城,没有工作。父母都在老家。所以到今天,都还没有人发现她失踪。”

“法医怎么说?”

许梦山答:“初步判定死亡时间在2天前,致命伤是头部的一处钝器伤,目前还无法确定凶器。死者身上还有其他多处软组织挫伤,但都不致命。她的身体被清理得非常干净,暂时没有发现任何指纹和DNA。死前曾经遭受性侵,**严重撕裂。多处关节遭遇钝器击打断裂,是在死后造成的。”

大家一时都不出声。

冷不丁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所以,凶手反复强奸她很多次,然后杀害,又把她从里到外洗得干干净净,然后一节节敲碎关节,整齐折进箱子里?”

尤明许心想,小说家就是小说家,同样的情形换到他口里一说,立马毛骨悚然。

尤明许看了眼周围环境,说:“这里车流量虽然不大,但一直有车经过,山上也有几户人家。

凶手必须用车,才能把尸体运到这里。我想他不会选择白天弃尸,因为还要提着沉重的箱子,穿过草地、渡到小岛上去,一定会被人看到。

查一下昨天和前天晚上,主要是后半夜,有没有经过的司机,看到可疑车辆或者可疑的人,停留在附近。”

“是!”

等现场勘验得差不多了,尤明许一抬头,看到殷逢换成坐在尸体旁,双手撑在地面,摆出个眺望远方的姿势。

尤明许走过去,踢他一脚:“走了。”

他不动,抬头望着她:“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尤明许反应了一秒钟,答:“残忍、暴力、变态、细心。”

殷逢点头:“从看待受害者的角度,强奸犯分三种。一种把受害者当’人’,会和受害者交谈,企图建立关系,甚至假装谈恋爱。这种罪犯最缺乏自信。第二种,把受害者当’物品’,他把自己视为专业罪犯,也许会伪装身份,也许会准备很多工具折磨受害者,从而达成目的。

第三种……把受害者视为’工具’,凶手是暴力罪犯,具备很强的侵略性,会侮辱受害者,并且强迫受害者参与各种性行为。他们的主要目的,是释放自己的愤怒。”

尤明许现在已经非常习惯,他不定时闪现的心理学学霸技能了,点头:“第三种。”

殷逢说:“是啊,他真的非常愤怒,对女人,对自己的人生。”

尤明许静默不语。

殷逢又说:“他身上既有市井粗犷的一面,又具备手工匠人的特质。”

尤明许一拧眉:“啥意思?”

“我问过法医了。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做到那么精准地把骨骼和关节击碎,几乎没有造成别的外伤。而且他把尸体折得干净又整齐,很有点强迫症。但他不是医生,因为医生没有那么脏和穷。他用的是最便宜劣质的箱子,尽管箱子上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但是有不少成年污垢和使用痕迹,也就是说,箱子是他常用的。如果是医生,首先不太可能用这种箱子。而且箱子里头都弄干净了,外头一定也会习惯性弄干净。他和医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职业和人生。”

尤明许听着就觉得有点扯,于是嘴角也一扯:“你的意思……凶手是个屠夫?”否则怎么能又粗俗,又有摆布尸体的手艺呢?

殷逢却摇摇头,说:“阿许你的脑子有时候不要那么直线反射。那只是其中一种可能。如果这样就断定凶手是个屠夫,那不是胡闹吗?他也可以是个兽医、木匠、铁匠、管道修理工。我只是认为,他极有可能是个出身市井、文化层次不高、手艺精湛的工匠。你们可以在死者的居住地点附近范围找一找。”

尤明许听了一会儿,却并不打算把他说的话作为一个侦查方向。太过天马行空。她当然要按照传统刑侦的路子,基于物证和事理逻辑,顺藤摸瓜,展开全面调查。。

尤明许赏了他脑门上一个暴栗:“老子的脑袋要是直线反射,你就是糊状反射!”

作者感言:

我已经有两个基友体重在100斤以下了,我决定今天开始减肥。

第75章

这起案件发生后,怀城警方之所以第一时间报告省里,是因为去年夏天,发生过一起几乎一模一样的案件。

怀城大学应届毕业生赵菲儿,23岁,湖南省会铜县人。父母都在老家,家境清苦。赵菲儿相貌普通、性格开朗,毕业后一直没找到正式工作,就在一家奶茶店兼职打工。

和刘伊莎一样,赵菲儿也租住在学校附近的那片“贫民窟”里。两人住所的直线距离,不超过2公里。

赵菲儿失踪的那个夏夜,她从奶茶店下夜班回家。由于上班地点很远,下公交车时已夜里一点多。她需要步行1.5公里左右,才能到家。

第二天,赵菲儿没有去上班。奶茶店联系不上她。

第三天,她依然没来上班。奶茶店同事报警。

又过了三天,她的尸体,在乡下偏僻的一处山腰上,被村民发现。赵菲儿被装在一个同样的20寸黑箱子里,全裸,关节破碎,她被折叠成同样整齐畸形的模样。

致命伤一致,都是头部钝器伤,造成颅骨破裂。严重性侵情况一致。尸体的清理手法一致,非常干净彻底,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和DNA。

但是一年前的凶手,似乎更大意一点。鉴证人员在箱子提手内侧,提取到一枚有效指纹。

然而在警方掌握的指纹库里,没有找到匹配对象。

警方相信就是在那段仅仅1.5公里的路上,赵菲儿被凶手带走。他们甚至还掌握了一枚珍贵的指纹。可怎么也找不到凶手。而赵菲儿的手机最终定位地点,是在闹市区的一个垃圾桶找到的,所以根本没办法确定她确切的失踪地点和时间。

怀城警方一度非常紧张,因为基本已排除仇杀情杀等各种可能,他们有理由相信,凶手是陌生人,并且手段如此残忍变态。警方担心会出现第二具尸体。

然而时间渐渐流逝,凶手销声匿迹,并无新的遇害者出现。

直至,一年后的今天。

——

与许多三四线城市一样,怀城的市中心,有着光鲜积极的面皮,商品房四处起,布满绿植充斥着广场舞的中心花园也不缺,街上到处可见“发展旅游”、“创建文明”的宣传语。

掀开这层面皮,再往里走,逐渐逼近两名受害者租住的区域。房子开始变得矮了,旧了,脏了。密密麻麻一座座挤着,高低层次不齐,建筑风格多单调僵化,反映了那一个时代的贫乏和急切。

道路也是凌乱的,有的宽,有的窄,错乱交织,但都很脏。各色商店:小卖部、花店、奶茶店、水果店……还有菜市场、住宅区、街道办事处、小学……没什么章法地混杂在一起。还有一片片棚户区,散落其中。

这里是一个城市人口密度最大、生活最乱的区域,也是最原始、最鲜活的地方。

尤明许和许梦山,驱车到了刘伊莎家楼下。半个自己人殷逢,自然是跟着的。

这是一座5层小楼,曾经是某个单位的集体宿舍,现在成了出租屋。每一层楼,密密地排着窗和门,楼道里全是杂物和晾晒的衣物。尤明许皱了皱眉:这要消防过来,绝对不合格。但这却是城市的“蚁层”仅有的生存办法。

不安全的活着,远胜于无处可活。

三人从一侧的回旋楼梯上去。尤明许站在楼梯上回望,周围太多拥挤的楼,太多的窗。若说这其中,曾有一双眼睛偷窥过刘伊莎,根本无从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