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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纪事(29)

接着她就淡定下来了,人要寻死,她还能拦着不成?

说来这事并不复杂,陌氏一系的御史参奏龙城将军柏义辅贪墨并附上证据若干。陌氏以女妻赵王世子,向来与赵王绑得紧紧的,再联系两月前柏义辅那封书信,说不是赵王指使的,只怕一时也无人相信。

饷银受贪墨已是事实。皇帝下诏书召回柏义辅议罪。柏义辅一接到诏书就懵了,他还算镇定,马上将事情始末写成信,命心腹速送至京师,务要使书信先于他到达。

许多事,坏就坏在小人身上。柏义辅不敢说自己没做,哪个军队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干干净净?水清则无鱼,从前一直都有个定数,并不使人发觉,且这污下的饷银并非他一人所有,维持的是一批官员的利益。偏今年,却是有一小官,私自截留,中饱私囊以馈赠上司,谋取升官,这小官胆子颇不小,一气污了万金,并将账目做到定数那笔中,以期将自己撇干净。那御史所参的,便是这万金。

柏义辅,他自以为真是冤死了。参他什么不好要参他贪墨,他柏义辅出身柏氏,哪里会看得上这点东西?当真太羞辱人了!

临淄侯接到那书信,则是气笑了:“竟是这般始末!”柏义辅之父出任冀州刺史并不在京,那御史上奏后,是临淄侯代为脱冠请罪,未尽教导之责,颇是憋屈。现下知晓事情始末,真是气笑了。

柏义辅堂兄,现任吏部尚书的柏义社道:“义辅三日后便将到京了。也不知赵王想的什么,事情似乎不太对啊。”

廷尉李绥也道:“从未开罪于赵王,赵王奈何有此举?”素来相安无事,赵王不想着争取反倒得罪,当真奇也怪哉。

一群人百思不得其解。便如治病须对症下药,找到症结才是关键。

临淄侯将目光对准坐于下首的柏冉:“你如何看待?”

柏冉直起身道:“以孙儿之见,赵王如何想的,暂且放下。当前最为要紧的是如何脱罪。”她真的要高兴死了,最近一直忧心自家军中无人,就有人把柏义辅送回来了,龙城毕竟远,柏义辅有将帅之才,何如在京方便?她继续道:“此事不难,列出证据,呈上堂去,反告御史攀污之罪。”那御史是剑指柏义辅,说的是龙城将军贪墨,“将军不过一识人不明,御下不严,至多令罚金思过。”

众人点头,是当如此,仿佛受了提点,诸人都反应过来,御史中丞叶普臣马上追加:“不但如此,龙城督将监督不明,是为渎职,亦当论罪!”龙城督将,连氏门生。

临淄侯笑着点点头,再看柏冉。柏冉微微一笑道:“非难事,照规矩来便是。我听闻西市有一店肆,颇能盈利,清远侯门人见利心动,欲强占,当时,打的是执金吾的名义,那店主也是个颇有骨气的,竟不肯让,半月前,被关入金吾卫大牢。”

此非秘事,众人皆有耳闻,不知柏冉此时说起是为何?

柏冉眼中显出一丝怜悯来,仿佛真的很忧伤:“我昨日知晓,那店主,已故去了。”

卧槽,好凶残!说到此处还有什么不懂的呢?金吾卫给人借势夺一二店肆不算什么,金吾卫关押些许平民亦可含糊过去,但这些串起来,而那店主已在狱中被逼死便大有可为了!更妙的是,那店主是良民而非奴籍,逼死良民是要论罪的!

此时将执金吾搞下来能是为什么?摆明了要他给还未到京的柏义辅腾位置。

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柏冉为侯府世孙,相门嫡孙,怎会知道此事?强占店肆,不过街头巷尾百姓议论罢了,世家子有几个会去关注?可她不但知道的清清楚楚,还能适时利用起来,可见包藏祸心多久了。

众人赞叹过后,便是一阵羡慕,执金吾比龙城将军低一阶,但含金量高的却不是一星半点。柏义辅前程丝毫未受坎坷不说,实打实的得了实惠。

不止,这还是结结实实的抽了赵王的颜面!你弄下来的人,我与他更好的,且还拉你的人做垫背——执金吾亦是连党。

堂上诸人回过神来,俱都咂咂嘴,默默得出一个结论,世孙,非常人。再默默得出第二个结论,跟着世孙有肉吃。

其他不说,柏冉言行清晰可观,她与临淄侯一样,不会让门人吃亏。

“大善!”从十岁小儿口中听到这有些阴险的筹划,众人免不了惊讶,惊讶过后,李绥最先抚掌赞道。

众人纷纷出言相和。

临淄侯叹了口气,那脸上的怜悯痛心与柏冉如出一辙:“国有此士,以权谋私,罔顾良民性命,实叫人痛心。百官各司其职,各尽其心,各守其位,陛下方可无忧,今有此等事,吾辈岂可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