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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纪事(51)

这种说不清楚的病征最是可怕,一则你不知道是不是御医不敢说明白,怕牵累自身,这时恐怕就要出大事了,二则若真是说不明白的病,倒比确切有个名目的更为难调理。

襄城想了一会,令顾皇后心腹悄悄去请今日并不当值的医正来,又将这位看起来很不靠谱的御医留在昭阳宫,说是以备万一,实则防他出去乱传消息。

做完这些,襄城守在皇帝榻前,心里七上八下的,一面祈祷父皇千万安好,一面又不断的盘旋着若是……她们母子三人该如何应对。

直到顾皇后过来,襄城仿佛终于有了依靠,不必一人撑着,方好了一点,顾皇后一听那御医的说法,也是不置可否,待医正过来。

医正衣衫凌乱,急急忙忙的跑来,顾不上殿前失仪,朝顾皇后与襄城公主草草做了个揖,便摸上了皇帝的龙脉。

顾皇后也顾不得他失礼,紧紧的望着他。医正神色复杂,良久,方松开皇帝的手腕,朝顾皇后禀道:“陛下过度操劳,心神不稳,又染了风寒,臣先写方子,令陛下吃上几贴,最要紧的是要好好静养。”虽说与前头那位御医讲得差不多,但显然更可靠。

顾皇后问:“那陛下何时能醒?”

“最晚明早。”

顾皇后并襄城这才松了口气。医正下去写方子了,襄城对顾皇后道:“母后,该宣宰相与宗正了。”看样子皇帝明天的早朝是上不了了,如此,皇帝染病是瞒不久的,必要先告诉可信的大臣们,百官之首的宰相与管理宗室的宗正是绕不过去的。

襄城与顾皇后在应对皇帝染恙的心理状态颇不相同,襄城先是担心皇帝身子,而后再想若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最后是如今大臣中有哪些可用的,等医正说明皇帝暂时不会有事后,她放松之余,又多想了一步,此次是虚惊一场,下回若是有事怎么办?必要为东宫再做谋划。

很居安思危。

而顾皇后从没担心过皇帝本尊,她直接就跳到皇帝死了,她该拉拢谁,谢回夏禹等自不必说,其他世家宗室勋贵还有谁可用。想得更远,因而,对眼前的应付,她便迟缓了一些。

听襄城提醒,顾皇后将思绪从远处拉回到跟前,打起精神道:“正是,朝廷的事还要大臣们去忙。”除了宰相和宗正,还让召了谢回与夏禹来。

这几位一来,不久,连先隆并安阳长公主等人也得到消息赶来了,昭阳宫便乱糟糟的,顾皇后还得主持众人都看过皇帝,又将医正的话一说,安了大臣们的心,再吩咐临淄侯:“金吾卫与京师四门守卫要着重警醒,莫要有扰乱民心之语传出。”

这是临淄侯分内之事,他自然应了,见皇帝也没什么事,出宫做了安排后,还回府睡了个回笼觉。其他大臣各有职责要领,也都散了。

最后昭阳宫余下襄城带着太子侍疾。皇帝病了,等明天醒来,要是没有儿女在榻前守着,皇帝会生气的。在孝之一字上,不论是谁,都不敢有一丝马虎。

等到翌日一早,皇帝果然醒了,见自己一病,儿子女儿都十分孝顺的守着自己,心中十分高兴,直叹子嗣很重要啊,若是自己膝下空空,病了都无人守夜,何等凄凉。

他睁开眼感叹过一回,又精神不支地睡回去了。襄城则是揉揉眼睛,她一夜没睡,人本就比往常迟钝,话都没来及说,父皇又睡过去了,襄城眨了眨眼,眼睛熬了一整夜红红的,精神亦是颇憔悴,又见太子已靠着自己睡得很熟了,便让内宦将他送到后殿榻上安置,反正父皇已醒来过,看见大郎没偷懒了。

皇帝这一病,襄城与安阳长公主自然都将兔子的事放一边,不但他们,京城中举凡能在朝廷中说上几句话的都屏气凝神的盯着昭阳宫,私下里不敢设宴,亦不敢作乐,皇帝病了,为臣者总要有个样子。

如此一来,襄城便不好去安阳长公主府那里蹭消息了,她心里颇担忧,并非是她觉得柏冉等人一路过去必会有不测,只是一种抓不住确切情况、被置于不同音讯之地的不安,而担忧之余,襄城亦矛盾。

她这般挂念着一个非亲非故的小郎君,到底不是件能宣诸于口的事。襄城一想到这里,就面红耳赤的,仿佛空气都粘稠起来,连忙告诫自己不可放诞,却又忍不住想知道她到哪儿了,她何时归返?

“大娘。”阿蒙轻轻叫了一声。

襄城轻咳一声,抬眸道:“何事?”

“皇后请大娘过去。”

襄城起身收拾衣装,皇帝病好些了,她不必时时留在昭阳宫,且那里不时就有来禀事的大臣,她在那处亦是不便,就回到自己宫里,每到皇帝用药时,再去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