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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纪事(7)

威胁女人最好的办法永远都是拿她在乎的人开刀。提到家人,提到父母兄弟,谢氏不能不受制约,正如临淄侯所言,目前朝上局势十分不明朗,赵王若得势,谢家危矣。

临淄侯眼锋一扫,见差不多了,就道:“你仔细思量,明日回于子尚便好。”谢氏能答应最好,不答应,他也还有后招。

他说罢起身,此时虽民风开放,不像后世那般女子被男子多看了一眼就是不守妇道,但公公在儿媳房里长坐,也是不妥。柏原恭敬扶他起来,顿了一顿,回头对谢氏道:“今番全是我错,你我之间……我依旧敬你如宾。”

父子走到门边,就听身后谢氏道:“我答应,唯一件,我要亲自抚养她。”

顿时,易粲觉得这就是命,命中注定不安生。柏原则松了口气,临淄侯瞥了他一眼,回道:“可。”

既已成定局,剩下的就是约束知道的人不泄密。锦娘和阿茹都是谢氏陪嫁过来的,锦娘七岁时入府做谢氏的婢女玩伴,到年纪才放出去配人,丈夫也是谢家仆役,如今在外替谢氏打理的田庄商铺,阿茹父母皆是谢家奴仆,她也是自幼便在谢氏身边服侍,这两人一家的身家性命都捏在谢氏手中,除非柏氏谢氏败了,不然都不可能背叛,但即便柏氏谢氏都败了,依照多年的忠心来说,这两人也不可能背叛。

这就是所谓的世仆,是世代累积的忠诚。

锦娘与阿茹乍听之下吓得不行。

“此事密之,来日回家见到阿爹阿娘也不许泄露。”谢氏平静道。

二人晓得轻重,见谢氏冷脸不语,也不敢多问什么,只是默默的在心底将小娘子的身份换成了小郎君,尤其锦娘,对易粲的照料更为上心,夫人不容易,这孩子也不容易。

事情解决了,她们的自由当然也恢复了,满月酒那日,临淄侯府门庭若市,朝中品阶够上门的大臣来了不少,连宫中都有赏赐,至于为何孩子生下这么多天才让人知道,柏原的说法是“小儿体弱,有大师指导月里不可张扬,恐折寿。”

谢家听这说法,又到女儿那确认了一番,果真这样,加上柏原诚心赔礼,疼妹妹的谢家哥哥们灌了妹夫几杯酒,便也没追着不放。

满月礼后,易粲也有了她在这个世界的名字,临淄侯给取的,叫做柏冉。

这标志着易粲正式成为古代人民的一员,而易粲二字也属于过去,与她,再没关系了。那一日是明帝泰安十七年四月十七,距她出生的三月初六一个月又十一天。

第4章 四

装作儿郎来教养究竟是好处多还是劣处多,柏冉真不好说清楚,只是一点,她见的显然更广阔了。此处虽民风开放,男女大防也不如后世严谨,但女子起码的相夫教子还是要做的,三从四德之义也存在,这点,从她娘就可以看出来,依她来看,谢氏见地颇是不俗,饱读诗书,蕙质兰心,心境也很高阔,但不论如何贤良,终究只能嫁人生子,不幸遇到一个一心想搅基的丈夫,为了家族名声,还不能叫嚷出来,更不能和离,为了给娘家多一层安全保障,还将女儿奉献了出去。

既然得益于儿郎可见识的宽阔,柏冉想要做一个孔雀女的愿望是达不到了。她必须得强壮起来,不然,以她这特殊的身份,要是不能保护自己不被戳穿或者假使不幸被人揭发后不能自保,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

死过一回穿到这地方来重活,柏冉很惜命,绝不容许那种事情发生。

这会儿,很惜命的柏冉正在临淄侯书房云母屏风后的榻上伸直了两条小短腿坐着,她已经六个月,能自己独坐了。屏风外临淄侯正与一该下属官员议事。临淄侯他老人家还没教过小孩,左思右想,孙儿着实小了些,讲些高深的道理怕也听不明白,又见小阿冉乖巧,从不无故啼哭,就干脆隔三差五的从儿媳那把小朋友拎过来放在云母屏后,从小熏陶她的政治觉悟。

柏冉暗叹,想想那些做了皇太后做了皇后以后垂帘听政神马的真不算什么,她小人家将将能爬就在开始隔屏听政了。

柏氏祖上在前朝末年几方势力混战争天下时看了看形势,几方都是不堪入目的泥腿子暴发户,委实上不了台面,只有本朝开国皇帝司马载,其父好歹当过个郡守,家世虽然不显赫,但比起其他来已经算讲究了,便在礼法上小小推了一把,那会儿还是义军首领的高帝很争气,抓紧了这小小的一推,加上自己数年努力,终于夺得天下。待司马氏坐稳皇位后,思恩图报,封了柏氏那时的宗主为列侯,划临淄为其封地,食邑万户。此处没有降等袭爵一说,这侯爵便一代代传下来,直到这一代临淄侯,已享食邑两万户,比今上的某些叔王还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