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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纪事(77)

到了柏氏别业,下榻之处她派了人来传话,此时已收拾好了,柏冉什么话也不想说,沐浴之后便早早歇下,一整晚忽醒忽梦,第二日精神不济,连找那梦中之地的心情都没有了。

凡事掺入情感就易偏颇,就易复杂。柏冉以手加额,决定不能这么发展下去,她要坚决抵制那传说中的心动!

和襄城殿下相亲相爱那是坚决不行的好么,且不说她本女子,襄城嫁她是要她柏氏为皇帝前驱,若是将来让她发现了,小皇帝尚需她这个顾命大臣那还好说,利益牵制,襄城哪怕觉得受了折辱,也会为大业忍了,这点她不会看错,襄城是个很能顾全大局的女子。

但若是那时皇帝位子坐稳了,赵王亦已伏诛,襄城对她会手软么?剥皮抽筋都是轻的,五马分尸之类的她还没见过,说不定就要用到她身上了。柏氏其他人知道后,只怕不但不会援手,反将落井下石,到时连阿娘都要被她连累。

柏冉是不相信真爱的,这年月,像她爹那般,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真爱抛妻弃子,简直是异类,哪家不以家族利益为上?为家族放弃子女,放弃枕边人,乃至放弃性命都是有的。就是她爹,她也极看不起他抛妻弃子的做法,虽说明面上未说,别人亦不知,但她这个从小便是知情人士的女儿,是万万看不起柏原那种不负责任的做法的。这种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的真爱,还不如不要。

幸好谢氏还有她,不然多可怜。

要自制啊。柏冉惜命,她极怕死,也怕谢氏为她所累,这世间她所真正在意的人也唯谢氏,人都是相对的,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柏赞之对她好是有目的的,谢氏对她却是只盼她好便心满意足的纯粹,她自然也和她亲近。要不是难度大到近乎不可能,且谢氏自己也不愿意,她还想给她阿娘牵个对象呢,谁要柏原那个渣男啊。

所以说啊,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阿娘,都必要自制才好,情/情/爱/爱什么的,小孩子新鲜也就罢了,她一把年纪的阿姨了,还是先安身立命罢。柏冉带着点怅然的想着,心间总有一股惆怅盘旋不去,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从骨血之中抽离而去。

“咱们回京。”柏冉淡淡吩咐。

凭栏啊了一声,君侯不找梦中之地了么?随即马上就下去准备了,想一出是一出是名士的特点啊,他家君侯真是越来越有这方面的风范了。他这做书童的也越来越难办事了。凭栏心中还有一头草泥马在咆哮,我是书童啊,我的工作是侍候书画笔墨,背书篓子,怎么现在好像已经脱离了原来的工作轨迹了,我还是不是书童了。

对于自己的职业属性不明,凭栏表示很迷茫。

他迷不迷茫,柏冉才不管他,只是用的顺手的人,没想着换罢了,能者多劳,一旦有一日凭栏不能适应,柏冉自会选新人来替他。

昨日忽然离京的临淄侯今日又忽然回来了。李绥、柏义辅等人忙跑到相府来求见,欲报告工作进程,昨日朝堂之上舌战激烈,今日亦是如此,只是双方都咬定了不肯放松,陈氏、谢氏有心相助,却被连先隆与赵王联手挤了出去。

连先隆与赵王还是很有手段的。柏氏众人也不是泥捏的,柏冉不在,他们也硬顶住了赵王以势压人,引经据典,据理力争。

柏冉一回府就先去了谢氏屋里。本是欲行请安,告知母亲她回来了,不想谢氏却给了她一个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昨日皇太后召我入宫,欲将你与襄城殿下早日完婚,我尚未答应,推说需报与老君侯知晓。”

柏冉一惊,面色便冷了下来:“不必理会,婚事能推则推,皇太后便是不满也不敢怎么样——陛下尚幼,需我们扶持,她必也顾忌的。”她要仗势欺人了。可恨这婚事是老皇帝定下的,不能退,不然何至如此麻烦。

谢氏见她神色不对,言语冷硬,便道:“襄城殿下明年便十四了,最迟十五及笄便要下降,推也推不了多迟,”她叹了口气,“若是可以,我也不想她嫁过来。”柏氏有她一人孤老一生还不够?

柏冉听到谢氏的叹息,冷硬的心也软了下来,此事襄城是最无辜的,她什么也不知道,先帝将她说与柏氏,柏氏没得选,她也一样。说起来自己无意中竟迁怒于她也是不该,襄城若是嫁过来,能怎么样呢?柏原再混到底与谢氏生下了她,令谢氏不致终生无望,而襄城……她能给她这个人的几乎没有。

“你且去忙,此事需与老君侯商议了再说。”谢氏语气缓和下来,见门外有婢子张望,想是府里有客,便催柏冉先顾着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