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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纪事(84)

他都这么说了,柏冉就算完成了任务,交差回府。

过了五日,小皇帝亲迎顾子见出山,封侍中,加封太傅,顺手还将宰相柏冉加封太师,谢回封太保,自此,三公皆有所属。

回去以后,柏冉就开始避着襄城,其实不用避,她二人也实在没什么交集的时候,尤其是她还不用常入宫给皇帝做家教后,就更遇不上襄城了。襄城也自有事忙,顾太后给她置备了几十车的嫁妆,嫁妆单子长得够装成一本古董鉴赏的书籍了。她需要把这些都点清楚了,还要被在京的大长公主们喊去参加茶话会,说一说怎么驯服驸马这样的话题。公主们经无数前辈的经验积累,在驯驸马上已有了一套自成理论,襄城受教不少,寻思了几条用得上的记下来。

啧,比起前辈们,襄城实在贤惠的不像样。

随着春去秋来,婚期也一日日渐近,柏冉大约得了类似婚前恐惧症的毛病,镇日坐立不安,到了晚上还对月犯愁。真的是愁,也不知怎么好,你说做了夫妻,行房事基本吧?这点她就没法做到,拖一次拖两次便也罢了,若是一直没有行动,那新妇估计该怀疑她有什么隐疾了,隐疾不隐疾的柏冉并不多在乎,她在乎的是新妇为她寻医问药。隐疾也是病,是病就得治,要治就要看诊,她这状况,能让大夫随意望闻问切么?

光行房这一件,就让柏冉头大不已,更不必说今后日日相对,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她真想撂担子不干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夜,柏冉愁得厉害了些,合上眼后便做了个梦,梦见她的身子被襄城瞧见了,光溜溜的,胸口两只小汤包一览无余,连抵赖都不行。梦中的柏冉保持了醒时的风度,淡定的扯过外衣披上,而后道:“厅中说话。”

襄城惊得呆了,却也极快的镇定下来,眼中的愤恨悲痛几要将她淹没,她的心如被架在了火上烤,痛不可言,但即便是这样,她依旧做出镇定的模样,与襄城谈条件,她为她保密,她将与她好处。

襄城一直没有开口,待她说停了,她也没说这样的条件好不好,却是木着脸,问了一句:“为何欺我。”

那一霎那,即便柏冉知道自己是困在梦中醒不来,仍能感觉到那种痛彻心扉的哀凉痛楚。她仍旧自持着,强作平静的把伪作男子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她不能慌,亦不能失了先机,更不能提自己其实早已对她有了爱慕,不能提,一提就落了下风。襄城总有要靠她办的事,只要有可牵制的东西,便能设法挽回。

似乎一切都是可以靠理智控制维持的,只是面对着襄城再无半点在意,只有轻蔑痛恨的目光,她只觉得自己死了一遍又一遍。她把话说得很详尽,想让襄城明白,你看,我也是没有选择的,我们都是无辜的,只是这个时候,你是受害者,而我更像个无法选择的刽子手。你原谅我吧,我们好好过日子。

襄城听完了她的话,垂下头旧旧的沉默。她心急,心惧,仿佛到了穷途末路。襄城终于有反应了,她的眼睛红红的,柏冉心疼的要命,却仍端坐着,做出必胜的姿态,淡淡的开口:“是男是女有何关碍?我能替你替陛下做事,你们握住了我的要害,也不必怕我将来脱了掌控,岂不更好?至于你,自可和离。”

襄城微不可见的颔首,起身离开。柏冉一身冷汗,脱力的坐在榻上久久无话。

过了三日,她又见了襄城,襄城依旧对她温和的笑,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她便也做无事。逐渐的,襄城似乎有了变化,对她更为亲近,说许多初听时不觉,事后回想起来却很甜蜜的话。她欣喜,感激,将心打开,她以为,她们终于可以没有秘密的相处了。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进行,她们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属于彼此。赵王覆灭了,司马伦也亲政,握住了实权。

就在她打算培养继承人,将柏氏权力过度到下一代,而后辞官回乡,带着襄城过细水长流的日子时,祸事突然从天而降,襄城捏造她意图谋反的证据,将她送入了囚牢,柏氏一蹶不振,她成了罪人。

“怎么那么容易就向我放下了防备呢?”梦里的襄城笑得冷酷,眼中冰凉的一片,没有半丝温存,如一个高傲的女王来复仇,纤细修长的指尖指着她的眉心,语气寒凉:“我岂能轻易放过你。”

将她捧到高处,让她以为得到了一切,再将她从高处摔下,尸骨无存,这就是襄城的报复!

柏冉从梦中挣扎醒来,手覆上额头,触手处,皆是冷汗。她起身给自己满了盏茶,一口饮下,大大喘了口气,方平静下来,这梦,真是狗血死了,一点也没有她的风格,她哪有那么蠢。再有,即便要识破,也不要用这么羞人的法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