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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抄(30)

那嗔如今就在这间漏风的厨房,肥肚皮卡在一只同样很破的米缸口,小脸憋得通红。

莫涯跟着那绪进来了,见他这个模样就把持不住,蹲地笑得花枝乱颤。

“我……我看米缸里面也没米了,所以……所以本来准备藏米缸里的。”那嗔很是委屈。

“屁股倒是进去了,这么说来你腰倒是比屁股还粗。”莫涯继续捶地。

“怎么办!刚才谛听拔我半天,也没把我拔出来。我要出来啦!”

“有个法子能出来的。”

“什么法子!”

“三天不吃饭,把自己饿瘦!”

那嗔大骇,扁了嘴,将头转向师哥那绪,一副就要哭出来的腔调。

“没关系,我去找块石头把缸砸碎了就是。”那绪是依旧的好脾气。

“砸碎了缸口还在,他还是卡着,你要把缸口砸了,容易伤到他。”

“那怎么办!我不要饿三天,我要吃饭,我已经饿了。”那嗔扁嘴。

“叫我三声哥哥,我就弄你出来。”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不止三声了。

莫涯点点头,表示满意,紧接很是派头地站起来,打个响指:“喂!练过内功武功很高的高大人,到你出场啦!!”

蹲在屋顶的影卫高大人磨磨蹭蹭,很不情愿地下来了。

下来后他也不说话,照缸就是一掌。

这么多年童子功果然没有白练,那缸应声而裂,裂纹像蛛网一样扩散,很快就到达缸口,整只缸崩塌,碎成一地瓦片。

那嗔安全得救了。

“我不是怕你,是不想看小孩子受罪。”

完事后高大人又负手,沉声说了一句,看也不看莫涯一眼,一副悲天悯人出尘高手的架势。

端着这架子他又踱出门去,虽然影卫到人尽皆知,但还是很二地坚守屋顶阵地。

“高举人!高举人你穿上衣服不如不穿好看啊!”

门外一直看热闹的谛听突然发话,很是热情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高大人吐血,愤懑之余脚底一个打滑,人立刻从屋顶栽了下来,很是壮观地摔了个野狗吃屎。

脱身之后的那嗔很是委屈,左右缠着莫涯,要哥哥带他去后山打野栗子。

莫涯只得带他去,在后山玩了半天,最后只得扛了起码几十斤野栗和倦极睡熟的那嗔回来。

“施主辛苦了。”

回来之后那绪很是吃力地接下那嗔,替他脱下鞋袜又盖好被子。

发着甜梦的那嗔非常可爱,大约做梦在吃炒栗子,一边咂嘴一边流着甜美的哈喇子。

“施主并不是坏人。”过得片刻那绪又道:“那嗔喜欢你,小孩子的心总是通透,懂得分辨善恶。”

莫涯低头,发出一声讥诮的冷笑。

“总归是有什么前缘,让施主生了心病,如果不介意,施主其实可以说给我听。”

“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莫涯贱笑:“怎么,大师想要跳过以欲勾牵这个步骤么?”

那绪无语。

“我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原来也有个弟弟,一个比那嗔还肥还要能吃的弟弟……”

沉默了许久之后莫涯终于开了口,声线平静,并没有什么波澜。

是的,原来。

莫涯的过去,有一道险峻的分水岭,之前是无比甜蜜幸福的原来,而之后,就是炼狱。

原来他是家中长子,长相随娘,因为面孔讨喜所以占尽宠爱。

人生的前四年他过得无比畅快,在家作威作福,爹头顶拉屎娘头顶做窝,一不高兴还可以故意尿床,看着大人忙进忙出翻洗晾晒。

第四年的时候变故出现了。

他娘的圆肚皮里面居然真的藏着一个小人,而且生出来就非常巨大,居然有十一斤,肥到完全看不见眼睛。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非常郁闷,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要围着这么一团丑陋的肥肉打转。

而小肥肉依旧如故,跟吸血鬼似的,吃奶吃到撑,能从鼻孔里面喷出来,喷完又接着吃,十个月的时候就荣升到了三十三斤。

“为什么这团肥肉不消失呢……”

这个疑问旷日持久地盘旋在莫涯头脑。

于是他开始半夜起床,到小肥肉的房间,想把他抱了扔进粪坑。

可是小肥肉实在太沉了,三十三斤,这分量可不是伶仃细腿的莫涯能够负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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