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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149)

看到自家妹妹双颊绯红,谢青折敛目默默喝粥。

屋里一时有些尴尬。

那碗粥喝到一半,客栈外突然起了一阵喧闹,间或夹杂着兵刃相接之声,宇文势心中一凛,透过窗缝向外看去,见不是追杀他的那一伙人,才稍稍松了口气:“是兵匪。”

“兵匪?”

“嗯,从华晋边境来的,应该是来抢水的。”

谢青折下了榻过来看,不由眉头深锁。

楼下施水的棚子被掀翻,那些兵匪直接搬走了刚刚蓄满的两缸水,遇到反抗的百姓,脚一抬就踹开,拿着刀子逼人当苦力,可怜棚子里的小孩子们吓得哭闹不已。

领头的兵匪道:“听说你们这儿出了个活神仙,做个法儿就能变出一湖水来,那神仙在哪儿呢?怎么没见着?把人交出来,爷几个就不拿你们的水。”

来瓯脱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人,他们虽穷困,但得了他人的好处也知道感恩,那兄妹俩帮了他们这么多,深得他们的敬重,自然是不会让这些人得逞的。

但这兵匪嚣张得很,拎起一个孩子,明晃晃的刀子架在孩子脖子上,威胁道:“不出来?不出来我这一刀可就下去了,我们家将军还等着呢。”

谢青折气得发抖,如此无赖,实在可恨!

那人继续叫嚣:“怕什么呀活神仙!我们将军请你回去,自然会允你好处,你若真有本事,将军出面给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你可就飞huáng腾达了啊……还不出来?啧啧,我这刀子可不长眼,这一刀下去,不知你这个活神仙还救不救的回来?”

谢青折推门走了出去,白着一张脸道:“我在这儿,把那孩子放了。”

那人也警惕:“你过来,我就放。”

谢青折在身后摆摆手,示意谢青婉别出来,随即下了楼去。

孩子被放了,谢青折却被带走了。

房内,谢青婉焦急道:“怎么办?我哥他……”

宇文势声音沉稳:“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将他带回来。”

宇文势知道现在这样,仅凭他一人之力是无法与那群兵匪身后的“将军”抗衡的,他在被人迫害之时便向蒙秦送了信,调遣亲信来瓯脱与他会合,这两日应该要到了。但此时情况紧急,一旦进了华晋境内,要再想抢人就难了,于是他先在瓯脱召集了一些会武的江湖人士,力求先拖住那群兵匪回城的脚步。

宇文势把随身带着的乌足金锥交给了谢青婉,让她一旦遇到前来接应的蒙秦士兵,就把它作为信物交给领头的邬齐力将军。

不知是不是运气好,宇文势带的一群江湖草莽竟真的拖延到了援兵赶到。那些蒙秦将士也真是悍勇,当场把那群兵匪尽数砍杀,如此一来,谢青折与华晋边境的那位将军定然是结下了梁子,再想去华晋只怕是难上加难。

“跟我走吧。”宇文势说。

“……”谢青折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这人没想给他留后路,看着这人殷切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质疑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他说,“走吧,去蒙秦。”

……这一场相遇,镜语算不出开始,也算不出结局。

谢家兄妹只知道,他们走上了另一条路。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或许是咎由自取,或许是命中注定,他们已回不了头。

向东,向西,华晋,蒙秦,夏渊,宇文势,在瓯脱的那一片荒芜之中,都不过是——一念之差。

谢青折去了蒙秦,这一待,便是年复一年。

他为宇文势找到了水脉,助他揪出奸臣,找回粮草,帮他平定内乱,树立威信,匡扶他向着王座一步步走去。

在无尽的杀戮与背叛中,宇文势褪去了少时的青涩仁慈,等谢青折回过神来,那个笑着问他讨水喝的少年已成了以狠辣着称的蒙秦王,而他自己也成了蒙秦的上卿。

谢青婉嫁给了宇文势,在他还未登基为王之前。她只是妾室,后来封了个婉妃,得了座华美幽静的容青殿。

她欢喜过,也忧愁过,但她没有后悔过,她说,原来镜语真的算不出情缘。

她说,哥哥啊,原来这便是凡尘。

那是谢青折第一次参加月祀,他的一场猎láng之舞,踏散了蒙秦数年来的晦暗阴霾,也踏出了即将牵连五国的血雨腥风。

刀光映着他清冷的双眼和láng王的獠牙,白袍被撕下数片,谢青折的呼吸渐渐粗重,他疾退数步,又奋力迎上,láng爪在他的左肩狠狠拍下,那把刀却先一步削下了láng王的头颅。

炙热的láng血喷溅在谢青折的脸上,那一颗瑕疵般的小痣,倏然染上妖冶的红。月祀台下的蒙秦子民第一次见识到,他们的上卿并非孱弱书生,他悍勇无畏、足智多谋,除他之外,无人再可与他们至高无上的王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