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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微微起(11)+番外

*

言晏打车到周是安说的地方,下车的时候,周是安正立在一面腕表橱窗之下,周身有窗里的射灯打光,晦明间,他两手抄在大衣口袋里,错错身,侧首的时候见言晏已经走近他,眉目间有些意外的神色,随即沉了下去。

“比我想象中过来得快。”风裹着他气息里的酒精味,钻进言晏的感官里。

她耳机里听着Taylor Swift的《Blank Space》.

歌词里有句:New money,suit and tie.

中文四个字概括得更有底蕴,新贵公子,西装革履。

她摘了耳机,佯装没听清他的话,“什么?”

周是安眉梢一尾笑,猎猎的风声即刻吹散了他的话,“这么晚叫你出来,会不会为难你了?”

言晏跟着他往前走,不看他的脸,将羽绒服的连衣帽盖在头上躲风,“还好,明天周末,外婆只以为我和蒋文煜出去玩了。”

“老太太也没给你立个门禁?”周是安声音落在言晏头顶上。

“十一点之前,我得回去。”

“这还差不多。”他的声音很像玩笑。

言晏抬头望他,他也不躲,寒冬凛冽里,这个人也没见有多厚的御寒装备,怎就站在风头里,毫无瑟瑟,满是风度之感呢!他静悄悄地回望她,进退有度的笑意里,似乎等着言晏在质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偏不!

尽管她心中阵阵乱鼓声。

周是安带言晏来到一家德式酒吧,他说这里比不上Vice那边年轻人扎堆,来这儿的纯消遣的比较少,大多半公半私,谈商务的人多,胜在清静点。

工业风风格的酒吧,一楼大厅里有沙发卡座,也有圆桌台,可以听乐队LIVE,也可以端着酒杯去玩两把桌球,周是安直接寻梯接带言晏上了二楼,“这么晚了,喝咖啡有点太自虐了。喝点别的吧!你想喝什么?话又说话来,你的酒量到底有多少?”

他刚找位坐下,就一下子抛给言晏两个提问。

她与他一道,脱下了外套放在手边,隔着一张原木长桌的距离,看似毫无戒心地答他的话,“总之,很差。”

“那就别喝了。”周是安伸手唤服务生,说出的话倒是令言晏有些意外又惊喜。

“我可不想再打电话通知一回你舅舅。”

他九成九是故意的,故意拿腔捏调,故意话音里透着些明谋,故意说话的时候,一瞬不瞬地看进她的眼里去。

言晏咬咬唇,目光移落到楼下两个打台球的老外身上,楼台上空气里都弥漫着酒香,辛辣被五光十色的人气分消了去,后劲里夹杂着些回味的甜,她对于他这样带着几分欺侮智商的撩拨表示无动于衷。

重新正过脸来,也不管周是安要点什么酒水,“蒋文煜的事,周先生……”

“你舅舅告诉过你,我叫什么名字嘛?”周是安不期然间打断了言晏的话,还礼数得很,让服务生稍等一下,这才投过目光朝言晏,“周是安,是非的是、安全的安,不必那么客套,直接喊我名字吧,你要是觉得拗口,索性连称呼都免了,也好过你这一声声,‘周先生’。”

这个男人……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甚至和她说话,也君子诚意得很,言晏怎就不争气得红了脸呢!

“请你不要告诉我小舅。”她有点不想与他绕了,怕被他绕进去。

“嗯,只能保证清醒的时候不。”周是安颔首,他点了两杯果饮,很坦然地告诉言晏,今天在家里与父兄喝白的有点上头,眼下他也一星酒不想沾了,见言晏有些存疑的态度望他,继而解释他的卖关子,“喝多了,难免会絮叨。”周是安无辜地冲言晏挑一挑眉。

又说,“我可不能给你保证一定不喝醉,这……太难了。”

理是这个理,可言晏总觉得他在耍花枪,抑或是,耍无赖。谁知道你有没有多,嘴上没个把门的,全赖给酒去,我又能拿你怎么办?

这和男人干荒唐事后推给酒有什么区别,酒为色媒,说到底还是色,干酒什么事!

言晏彻底被他绕进去了,她在闷声想个什么鬼!!!

“感情这么好?青梅竹马,就不惜给他做这个异性恋人的幌子?”周是安见言晏默声些了时间,先开了口问她。

言晏继续沉默,表示这个话题她不想回答。

“今天你生日?”她的目光在四下绕了又绕,重新回到周是安的脸上,有些愣头青地直直发问。

楼间暖气足得很,言晏耳边有或远或近的私语乐声,有杯盏声,有客人上上下下的脚步声,偏偏都与她无关,周是安说得没错,这里相比而言,比较清静,喧而不闹。

可是她觉得,他们之间这不亲不疏的关系,有些耐受不了这份俨然的静。

“嗯。”周是安很郑重地跟言晏解释了下,他朋友何以会打电话给言晏,“你朋友的那事,本来与我确实没什么关系,我也没想过与你舅舅多嘴什么。只是听你舅舅提过几句,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人,分分合合。怕你被你朋友诓,就托身边的人找到你的联系方式,大概我这么大费周章地要一个女人手机号码,让他们误会了什么,这才今天生日闹这出玩笑,别放在心上。”

误会,别放在心上。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言晏一时间竟有些羞耻感,好像刚才脑袋有些发热,错误意会了他的一些动机。或者,他习惯与女人这般风流的姿态,即便大半夜约见一个异性,也坦荡得很。总之,认为自己于他而言是特殊的,那就真得傻透了。

……

她闷声垂首咬着吸管,喝了半杯柠檬苏打水。

“我想去一下洗手间。”她起身,周是安已经给她指路了。

回来的时候,言晏手里握一瓶黑方,“我听舅舅说过,周先生酒量很好。你又吃不了甜品,只能买瓶酒送你当作生日礼物了,算是谢周先生两次对我及朋友的襄助。”

说着,她把那瓶威士忌推送到周是安的手边,墙角一处射灯恰好照在周是安的右手上,骨节分明,清瘦修长。

周是安有些意外,意外言晏会突发奇想送他一瓶酒,又意外言晏拾起她的外套说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打车。”

她快速套上羽绒服外套,有些意气的侧脸,周是安想不看出些情绪都难,他实在没与她这个年纪的女生打过多少交道,饶是他在各色应酬宴席上百炼成钢,眼下也不得不承认有些吃瘪,这突如其来的脾气是冲谁?

“言晏?”周是安在她将外衣拉链拉合上的那一秒,头一次开口喊她的名字。

“桌上的饮料,我也结账了。”她一张稚气的脸上毫不在意周是安想要对她说些什么。

“再见,周先生。”

周是安即便看不透她,也知道他如果一味地勉强挽留什么,那只会让各自更难堪,何况眼下确实不早了,被她冷不丁地撂脸子,也只能受了。

他起身,说送她出去等车。

这一次她没再拒绝。

商业街中心,叫辆计程车,眨眼的功夫。

寒冬的风,已然不是吹拂了,而是剐,剐削着一切不安分且轻便的飘零。片刻,身子裹衣也被冷透了,言晏钻进后车座上,车里的暖气才让她的骨头柔软了下来,他们一路出来,言晏始终没与他说上半句。

眼下,周是安只手扶着车门,俯身与她再会。她给他买的那瓶酒,还被他好脾气地握在手里,不用问也知道,像个冰块子一样冷。

方才心头骤起的一股火,没能燃得起来,只萦萦一缕烟,此刻只要张张嘴,便就散尽了。

他与那个林哓元不同,错过了后者,言晏只会觉得那人也许命中本就不该与她有交汇吧,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他与言晏有太大的差距,她始终觉得他们不该是一路的,可是这样的心理预判在他的言辞里得到佐证后,她反而是空落落的,乃至坐不住,极力想要为自己挽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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