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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面难为(48)

雍唯动了几下,突然停住,起身把床帷全放下。

胡纯斜眼看他,阴阳怪气地笑话他:“你怎么突然谨慎起来了?”平常不是挺不要脸的吗!

雍唯皱了下眉,“让你说的,我总觉得玲乔在看我们。”

胡纯撇嘴,她说什么了让他起了这种想法?回想了一下……雍唯正好伏身过来,她一把卡住他脖子,“你整天脑子都是些坏念头!吃饭,睡觉,都是坏念头!”她数落他。

雍唯蓦然笑了,对她的攻击毫不在意,该干嘛干嘛,还喘着问她:“这念头坏吗?”

胡纯被颠得掐不住他,只能改攀着他的肩膀,大声说:“坏!太坏了!”

等她再醒过来想详细咒骂他的邪恶心思,已经入夜了,后殿里没有点灯,只靠远处台几上的夜明珠照出微弱的幽光。雍唯还在沉睡,被她挤得贴在床边上,似乎一碰就会掉下去。她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真是太好了,胡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摸雍唯的脸庞,她没有胡说,他睡着的样子很斯文很好看,她错了,如果被玲乔看见这样的他,更不会离开了。

不想把他让给玲乔,不想让给任何女人。

安静幽暗的床帐里,像一个狭小而秘密的空间,这里只有她和雍唯,她不需要面对现实,也不需要接受未来。在没有光亮的深冥中,内心反而坦率而直接。她想独占雍唯,连看都不给其他女人看,她一定要赶走玲乔,无论将来她的结局怎么样,可只要她在雍唯身边一天,就要赶走所有怀着非分之想的女人们!

胡纯筹划很久,几乎都没怎么睡,阳光照在床帏上,柔软的光线晃到了雍唯,他扭头躲了躲,慢慢睁开了眼睛。胡纯等待已久,很兴奋地拱到他旁边,笑眯眯地看他,“你醒啦?”

雍唯恍惚了一下,每次都是他先醒,突然被她早起问候,他有些不习惯,懒懒地嗯了一声,“有事?”看样子像,而且蓄谋已久。

她自己坐起来,也拉他起身,“当然!你忘了,今天我们要解决掉玲乔。”

雍唯轻轻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道:“那试试吧。”

胡纯撅了嘴,“你什么意思?觉得我没这个本事赶她走?”他这是很不看好她吗?“你今天得听我话,我让你干吗就干吗。”

“好——”雍唯自暴自弃地又闭上眼,像再眯一会儿。

“起来,起来。”胡纯不让他睡,“我们叫玲乔一起吃早饭。”

雍唯被她吵得没办法,只得起身,让仙侍们进来替他梳洗,胡纯在旁边看,虽然她有给他梳头发的意愿,可是这活儿看上去很复杂,有专门的仙侍为他梳头,明明很简单的发髻梳的时候要用好几种手法,怪不得那么好看。她看得眼花缭乱,默默划掉这一项。

早饭摆了满满一桌,雍唯的饮食起居十分讲究,比他们在雪域宫的时候丰盛很多。早上的阳光照在餐桌上,让人很有幸福感。

玲乔被请过来的时候,淡淡看了眼胡纯,嘴角勾起一个轻蔑弧度。胡纯也在看她,这个明确的表情自然落入了眼里,就这么一刹那,胡纯有种泄气的感觉,想想也是,她的手段太拙劣了,昨天看见她和雍唯用餐,今天就在饭上报复。

玲乔坐下,桌上的三个人都没说话,倒不尴尬,每个人都没什么要说。

仙侍们陆续都退下,只剩今天当值的霜引雨引,他们乖觉地站到珠帘外,一副很怕看见不该看场面的谨小慎微。

玲乔没等雍唯招呼,优雅而自然地开始吃,很慢也很悠然,看不到半点局促,不像做客。她没把自己当客人。

雍唯看了看胡纯,轻轻一扬下巴,示意她也吃。胡纯原本雄心勃勃,没想到被玲乔一个满不在乎的神情就减灭了气势。她觉得自己太轻敌,开局不利,心情一差,胃口就不好,随便拣了块面前的枣泥小酥糕,没情没绪地咬了一口。

雍唯喝了口粥,幽幽地瞟胡纯,她也不管他?

玲乔满眼都是冷谑地看胡纯,似乎在等她表演,久久没等到,雍唯的一小碗粥都快喝完了,也没见她有什么行动。玲乔拿起手边的公筷,给雍唯夹了块灵芝粉圆,淡淡道:“天妃娘娘嘱咐我,每天早晨都要提醒你吃这个。”

胡纯明知这是玲乔说话刺她,一是受人家母亲之托,二是每天,这都很能打压她。看来对付玲乔,要用一些更高级的手段,太儿戏反而落她耻笑。胡纯决定按兵不动,寻找她的弱点,一举致命。

雍唯不太情愿地点点头,看玲乔把糕点放到他的碟子里。他在桌下踢了胡纯一脚,不是要气走玲乔么?现在谁气谁呢?胡纯自顾自翻了下眼睛,也不看他,也不管他,还把腿挪得离他更远了一些。

“玲乔。”雍唯对胡纯很不满意,只能亲自出马,态度比平时更差了一些,“今天你就回辰王那儿去吧。”

玲乔对他的逐客令满不在乎,神色仍旧淡然,“我不走,我已经得到天妃娘娘的允许,留下来照顾你。”

“我不需要你照顾,你在这里,让我很不方便。”雍唯也摸不透玲乔的心,之前稍微一点点冒犯的话,她都受不住,拂袖而去,现在这么过分的言语,也看不到她半点怒意。“我也与母亲说过,与辰王的联姻,以后不会再提。”

玲乔若无其事地喝着粥,这么难堪的话也没让她神情改变,“我没听天妃和父亲说过这样的话。”

胡纯吃枣泥糕噎着了,盛了碗馄饨,假装认真吃饭,却全神贯注听雍唯和玲乔的对话。她心不在焉地舀了勺馄饨往嘴里送,没注意,烫得咝了一声,勺子掉回碗里溅起好多汤。

雍唯正拿玲乔没办法,看见胡纯被烫又气又心疼,就会添乱!他拿了手边的巾帕很气恼地给胡纯擦溅到手上的汤,没好气地数落她,“笨死你。”

胡纯当着玲乔被骂,当然觉得没面子,发火耍赖说:“谁知道这么烫!”

雍唯一脸嫌她麻烦,用自己的筷子夹了块凉糕扔她盘子里,“吃这个,凉下舌头。”

胡纯也嫌他态度差,像喂狗,沉着脸,冷笑着不肯吃。她突然发现玲乔的神色变得很沮丧,两只眼看着雍唯手上的筷子。她似有所悟,玲乔给雍唯夹菜都要用公筷,可雍唯却用自己的筷子给她用,从来心里的痛都不来自对方刻意的攻击,而是细小处的亲密痕迹。胡纯突然不忍心了,她体会过这种痛,锦莱的枕头,衣服……一些雍唯不留意的地方,带给她很深的伤痛。她现在也这样伤害玲乔。

早饭草草结束,玲乔默默离去,雍唯要到前殿处理一些公务,胡纯独自走到殿外的栏杆旁,眺望远山。今天天气很好,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嘉岭的崇山峻岭似乎都能收入眼底。

“你又生气了?”雍唯走到她身边,“都说了这些没用,赶不走她。”

“没有,没生气。”胡纯笑了笑,“她是真的喜欢你。”

雍唯听了,讽刺地轻哼一声。

胡纯侧过脸来看他,很认真地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雍唯也看了一会儿远处,冷然道:“那天……父亲不顾我的意愿,终于下旨让我镇守嘉岭,玲乔赶来,问我什么时候能重返天庭。”

胡纯细细分析他的这句话,没有冒然出声。

“我对她说,永世无法返回了。”雍唯无所谓地嗤笑了一声,“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你是气她没有陪你一起来嘉岭?”胡纯说完也觉得这句话不对,应该加上“当时”,现在玲乔天天在这里陪他,对雍唯来说,只剩厌烦。

“嗯。”雍唯承认,当时旨意一下,他万念俱灰,是最脆弱的时刻,如果玲乔肯陪他一起下落嘉岭,他一定会娶她为妻。姻缘也是种机遇,需要时间的配合,那时候她失望而去,他独自下界,等她决定好,追到世棠宫来,他却已经心冷。